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联合国秘书处,附带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一群身穿灰袍的人聚集在北极冰原下的秘密基地,面前矗立着一台巨型仪器,外形酷似八柱共鸣阵,但能量读数更为狂暴。
“他们以为删除‘终极治愈计划’就能终结追求完美的意志?”为首者冷笑,“可人类天生渴望逃离痛苦。只要现实依然残酷,就会有人呼唤新的救世主。”
镜头拉近,那人掀开兜帽??竟是曾被认为已在净界协议崩溃时死亡的萨米尔副手,李承言。
“老师错了。”他盯着屏幕,“他以为诚实就能带来救赎。但他忘了,大多数人宁愿活在谎言中的安逸,也不愿面对真相的煎熬。我们会重建‘心源之种’,这一次,不再掩饰目的??我们要的不是治愈,是进化。”
消息被截获后,阿澈立即召集团队商议对策。
“不能让他们复制心源之种。”林知遥坚决道,“那东西本质是旧神残魂,强行移植只会制造更多失控容器。”
“问题是,他们已经有样本了。”陈暮递过一份情报,“三年前,你在昏迷期间接受过一次秘密手术,提取了一小部分神经组织。那份档案本应销毁,但现在……不见了。”
阿澈怔住。他早知自己曾多次濒死,却不知身体已被当作研究材料。
“如果他们真能培育出新一代‘心源载体’……”苏砚声音发紧,“会不会出现比梦之主更极端的存在?”
“会。”阿澈站起身,望向窗外正在放风筝的孩子们,“但我们也有了新的武器。”
次日清晨,彩城中心广场竖起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名为“共醒墙”。任何人都可通过忆网终端上传一段真实经历??无论多不堪、多羞耻、多令人心碎。系统会将其转化为简短影像,并随机推送给陌生人。
第一天,上传最多的是童年创伤:被霸凌、被忽视、被家暴。第二天,则涌现大量关于爱而不得、事业失败、亲人离世的故事。第三天,奇迹发生了??许多人开始回复。
“我也被同学嘲笑过口吃,整整五年不敢说话。”
“我父亲酗酒,砸碎了我家所有镜子。看到你写的那段话,我想通了:我不必成为他。”
“谢谢你分享流产的经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现在才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这些回应又被收集、分类,生成每日“共感报告”,在新闻频道滚动播出。人们开始意识到:原来孤独并非独一无二,而是普遍的宿命;而连接,才是唯一的解药。
与此同时,阿澈做出惊人决定:公开自己作为第七号实验体的全部记忆档案,包括那段他曾希望全世界陪他受苦的黑暗念头。
舆论哗然。
有人指责他精神不稳定,不适合继续领导忆网改革;也有人联名请愿,要求对他进行心理评估。但在“真实之墙”和“共醒墙”上,支持声浪迅速蔓延。
“我能理解那种孤独。”一名抑郁症康复者写道,“正因为我懂,所以我敬佩他敢说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勇气。”另一位用户留言,“不是战胜痛苦,而是带着伤痕继续前行。”
一个月后,李承言的基地遭到突袭??不是军队,而是由数百名曾接受深度忆网修复的普通人自发组织的“守真团”。他们携带录音、日记、家庭录像带,强行接入对方系统,播放真实人生的片段。
“你们想造神?”一名失去双腿的退伍军人站在扩音器前怒吼,“可我告诉你,我在战场上失去兄弟的痛,比你们所有算法加起来都真实!不要用你们的‘完美’践踏我们的活着!”
混乱中,仪器损毁,实验中断。李承言被捕前留下一句话:“你们赢了今天,但人性终究会选择逃避。”
阿澈亲自审问他。
“你不恨吗?”李承言冷笑,“明明可以创造一个没有眼泪的世界,为什么要坚持这个满是伤口的现实?”
“因为我见过更好的东西。”阿澈说,“比如昨天,一个小女孩把她做的风筝送给我,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眼睛。她说,这样梦里的怪物就无所遁形了。你看,她不怕梦,但她也不想永远留在梦里。”
李承言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也许……我只是太累了。”
审判结束后,他自愿进入“哀悼辅导营”,开始面对自己童年被父母遗弃的记忆。
冬去春来,彩城迎来第一场樱花雨。忆树开出淡紫色的花,花瓣飘落时会在空中短暂显现出笑脸、握手、拥抱的光影,随即消散。
阿澈再次来到“不完美博物馆”。那台老式录音机已被移到展厅中央,周围摆满了参观者留下的字条。有人写着“我嫉妒过最好的朋友”,有人坦白“我曾在母亲葬礼上笑出声”,还有人画了一幅漫画: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头顶乌云密布,但脚下却开出一朵小花。
他在留言簿上写下:
>“真正的觉醒,不是摆脱黑暗,而是学会在黑暗中点灯。”
走出馆外,苏砚已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一封信。
“谁寄的?”
“不知道。”她递给他,“邮戳来自南太平洋一个小岛,收件人写着‘给还记得疼痛的人’。”
信很薄,打开只有一句话:
>“我们在学着醒来。谢谢你们没放弃我们。”
背面印着一群孩子的合影,背景是一所简陋的忆网疗养院。其中一人举着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要记住妈妈的味道。”
阿澈久久凝视着照片,忽然笑了。
那天晚上,他又翻开日记本,写下最后一页:
>“文明的进步,从不说服所有人相信光明,而在于允许黑暗中有光透进来。
>我们无法阻止下一个梦之主诞生,但我们可以确保,每一次沉沦之后,都有人愿意伸手,把别人拉回人间。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宇宙终将冷却,我仍相信希望不会熄灭。”
合上本子时,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试飞新做的风筝,一只只色彩斑斓的“梦之鸟”掠过夜空,翅膀划破云层,仿佛在书写未来的誓言。
忆树轻轻摇曳,一片花瓣落在窗台,正好盖住日记本封面上那三个褪色的字:
**万仙来朝**
许久,风起,花瓣飞走,字迹重现。
这一次,不再沉重,而是明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