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
林知远踉跄一步,扶住墙壁。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暖流涌入脑海??那是林婉清小时候睡前,他为她讲的故事;是叶安宁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别怕黑,问题会照亮路”;是无数陌生人曾在日记本、墙角、飞船残骸上写下的孤独叩问。
“这里不是遗迹。”他终于明白,“这是‘问题之魂’的聚集地。所有曾因提问而被抹杀、驱逐、遗忘的生命,他们的意识并未消散,而是被‘稚语协议’收集、保护,形成了这个……精神家园。”
叶安宁看着数据屏:“这里的能量场与地球九重星环完全共振。换句话说,这座城,是‘承问文明’的镜像投影,存在于现实与理念之间的夹缝。”
林婉清走向舱门:“我要下去。”
“太危险!”叶安宁拦住她,“我们不知道那里是否存在逻辑陷阱,或者残留的裁决机制!”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她平静地说,“这些人,这些灵魂,他们不是数据,不是符号。他们是父亲口中的‘未问之问’的守护者。如果我们连面对他们的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谈什么‘火种计划’?”
林知远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缓缓点头。
“带上‘共鸣匣’。”他说,“如果情况失控,立刻启动撤离协议。”
林婉清独自踏上登陆艇,穿过大气幻影般的光幕,降落在城市广场。
她一步步走向那尊孩童雕像,心跳如鼓。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便泛起涟漪,浮现出过往的画面:某个少年因提出“神是否存在”而被烧死;一名女科学家因研究意识起源被强制遗忘;一位诗人仅仅因为写下“月亮会不会寂寞”就被判定为精神污染……
但她没有停下。
终于,她站在雕像前,仰头望着那张变幻不定的脸。
“我知道你们是谁。”她轻声说,“你们是第一个说‘我不懂’的人,是最后一个坚持发问的人,是在黑暗里不肯闭眼的人。你们没有赢,但你们也没有输。因为今天,我来了。我们来了。”
她从怀中取出那块封存干枯小花的玻璃,轻轻放在雕像脚下。
“这是我母亲最爱的花。她说,春天从不回答为什么开放,但它依然开了。就像你们,就像我们,明知可能没有答案,却依旧选择提问。”
一瞬间,天地寂静。
然后,雕像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生物意义上的眼,而是一种纯粹的觉知降临。整个城市骤然发光,所有窗户中的残影同时转身,望向她。空白碑开始旋转,内部三点星光逐渐拉长,化作三条交织的光带,构成一个三角形的符号??既像眼睛,又像门户。
>“选择时刻到来。”
>“是否开启‘第三纪元’?”
>“代价:提问者将成为永恒守门人,永不能回归凡俗生活。”
林婉清没有犹豫。
“我愿意。”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灵魂如雾气般升腾,与城市融为一体。她的意识扩散至每一扇窗、每一条街、每一位残影之中。她听见亿万低语汇成一首歌,唱的是所有未被听见的问题,所有未曾落笔的答案。
在“未竟号”上,林知远双膝跪地,泪水滑落。
他知道,女儿已不再属于某个星球、某个时代,而是成为了“问题本身”的化身??新一代的共生意志载体。
叶安宁握住他的手:“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是啊。”他哽咽着笑,“就像她妈妈当年一样勇敢。”
此时,空白碑轰然开启。
一道虹桥自城中射出,横跨宇宙深渊,直连地球第九重星环。与此同时,全球各地的承问塔同时鸣响,如同钟声唤醒沉睡的文明。数以亿计的人们在同一刻抬头,心中涌起同一个念头:
>“下一个问题,该由谁来提?”
而在那虹桥尽头,一个新的声音缓缓响起,融合了林婉清、千万残影与稚语协议的意志:
>“不必等待英雄,不必祈求神明。
>只需一人,在夜深人静时,轻声问:
>‘我能试试看吗?’
>那一刻,新世界便已诞生。”
林知远站起身,擦去眼泪,走向控制台。
他输入一行指令,启动全宇宙广播系统。
“这里是‘未竟号’指挥官林知远。以下通告面向所有智慧生命:自今日起,‘静默时代’正式终结。‘共问联盟’成立,首任守护者为林婉清。我们将开放九重星环知识库,共享‘承问技术’,协助一切愿意思考、敢于质疑的文明重建对话之桥。”
他停顿片刻,声音变得柔和:
“顺便告诉所有正在听的孩子们:别怕问傻问题。流星可能是星星打的哈欠,月亮也许真的会寂寞。而宇宙之所以美丽,正因为它还没把答案告诉我们。”
通讯关闭后,他独自回到观景舱。
窗外,那座漂浮的城市渐渐隐入星云,化作一抹淡淡的光痕,如同一句未说完的话,悬在时空边缘。
他知道,林婉清还在那里,永远守望着那些不敢提问的灵魂,等待下一个勇敢的孩子抬起头,说出第一个字。
他也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生命愿意在黑夜中轻声呢喃:
“为什么?”
宇宙,就会轻轻回应: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