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霄的靴底陷在青铜甬道粘腻的苔藓里,每一步都扯出湿滑的嘶响,如同踩过新宰牲畜淌出的脏腑。时砂自头顶嶙峋的裂隙簌簌洒落,砂粒刮擦颧骨的触感活像被生锈的刨刀反复磋磨。浓重的铁锈味混着腐土腥气塞满鼻腔,每一次吸气都似有冰锥捅进肺腑——这气味与记忆深处千机渊底溺毙了万千机关兽的淤沼重叠交缠,腐臭中沉淀着绝望的铜腥。
“铛啷…铛啷啷…”
微弱的青铜颤音刺破凝滞。墨九霄猛然抬头,甬道尽头,一个单薄身影正跌撞着扑向深渊裂口。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褴褛的麻布衣袍被罡风撕扯,后背绽开的破口露出嶙峋脊骨,像一柄将折未折的锈刀。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一枚八卦铜铃,铃身布满凹痕,缀着的红绳早已被污血浸透,凝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酱紫色。
是坠渊那日!墨九霄的指骨瞬间掐入掌心旧疤,温热的血珠顺着掌纹蜿蜒滴落,砸在青铜地砖上绽开细小的血花。是他自己!是攥着母亲临终塞入掌心的遗物、在继母爪牙追杀下亡命奔逃的幼年墨九霄!
“莫回头——!”警告冲至喉头,却撞上无形壁垒,炸裂成满口血腥。甬道两侧石壁骤然凸起无数森然转动的青铜齿轮,齿牙咬合的金属刮擦声尖锐如鬼啸,瞬间碾碎他所有声音。
少年被这异响骇住,一个踉跄扑跪在地。那枚酱紫色的卦铃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进前方一洼浓稠血泊。他慌忙伸手去捞,指尖触及血水的刹那,浑浊液面骤然映出一片破碎倒影——
玄铁护腕包裹着残破臂甲,裂帛的袖口下,一只染血的拳头正死死攥紧,青筋虬结如盘踞的毒蛇。那是墨九霄此刻的拳头!水面倒影的臂甲裂痕、护腕磨损的云雷纹,甚至指节上那道新鲜的割伤,都与此刻甬道中墨九霄垂落的右臂严丝合缝!
少年瞳孔骤缩,沾满血污的手指僵在半空,喉咙里挤出惊恐的气音:“镜…镜妖?!”他指尖颤抖着,几乎要戳破那诡异的倒影。
水面残影的染血手指却在此刻猛地翻转!带着淋漓血珠,决绝地刺向斜后方!动作快如毒蝎甩尾,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惊悚力量。
墨九霄顺那血指方向霍然回首!三丈开外,一根黢黑虬龙石柱拔地而起,粗如殿柱,柱身缠绕着锈迹斑斑的沉重锁链,链环相接处凝结着暗褐色的陈年血垢。柱体阴刻的傀儡符咒正随着残影指尖的移动,缓缓渗出粘稠的青黑色黏液,如同柱体在腐烂流脓。那黏液顺着刻痕流淌,滴落在青铜地砖上,发出“滋滋”的腐蚀轻响,腾起带着恶臭的稀薄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