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子弟们纷纷松手,为首少年退后半步,面上却仍带笑:“堂妹怎的此时出门?婶母可是在椒房殿等你抄经呢。”他目光扫过蔡佳轩,忽然瞥见他袖中露出的九龙剑穗,瞳孔微缩:“这剑穗……可是姑母的陪嫁?”
王嘉馨指尖轻轻按在剑柄上,寒光照得她眉尖微蹙:“不过是街市上买的寻常穗子,堂兄莫要多疑。”她说着转身,向蔡佳轩微微颔首,“公子请回吧,夜深露重。”
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蔡佳轩看见她腕间翡翠镯上的裂痕,想起前日在碧玉阶,她被族姐推搡时撞在石柱上的情景。那时他蹲身捡簪,抬眼正看见她裙底绣着的寒梅,瓣上金线与剑穗上的九龙鳞纹,原是同出一炉。
巷内忽然传来车马声,朱漆大门轰然洞开,两盏羊角灯引着一辆青骢车驶来。驾车的老仆看见王嘉馨,连忙勒住缰绳:“娘子怎的在此?夫人差老奴来寻,说谢府上的清谈会……”
“知道了。”王嘉馨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我这就回去。”她转身时,袖中掉出半幅素帕,正是蔡佳轩前日借她擦手的那幅,帕角绣着半枝未开的寒梅。
为首少年眼尖,抢上一步捡起素帕,忽然冷笑:“好个街市上的寻常穗子,好个清谈会的素帕!姑母若知道堂妹拿陪嫁剑穗与寒门子弟私相授受——”
“够了!”王嘉馨突然提高声音,寒光大盛的雌剑出鞘三寸,月光映得她眼角微红,“不过是支簪子、一截穗子,堂兄非要闹得阖府皆知么?”
桥下水声潺潺,更夫敲过四更。蔡佳轩看见王嘉馨发间簪花摇摇欲坠,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蹲在广寒门的青苔上,簪花坠在他脚边,发间步摇垂落如星子坠地。那时他尚未佩剑,掌心还留着抄书时的墨香。
“佳轩告退。”他突然揖礼,转身时袖中剑穗扫过桥栏,“姑娘的簪花……晚生明日会去瓦当巷寻最好的银丝匠,重缀一支新的。”
王嘉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听见身后堂兄冷笑:“还‘佳轩’,倒像是平起平坐的世交。姑母若听见,怕要剜了他的舌头。”她忽然觉得腕间翡翠镯愈发沉重,那是母亲顾氏今早亲自给她戴上的,镯内刻着“门当户对”四字,硌得腕骨生疼。
青骢车载着她碾过朱雀桥时,她掀开窗帘,看见蔡佳轩的青衫已缩成桥边一点暗影。秦淮河上漂着零星灯盏,是寒门子弟放的河灯,祈愿来年能入太学。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雌剑,剑鞘内侧刻着“衔月”二字,与他的“斩尘”正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