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官文突然放下酒杯,面色凝重:"诸位,此次太平军主力虽遭重创,但黄州还未光复,太平军的残部仍在大别山一带活动。我已上书朝廷,请求增调兵力围剿。只是......"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众人,"只是所需靡费甚大,还望各位同僚慷慨解囊。"
布政使立刻会意:"卑职愿捐银五千两!" 按察使也不甘示弱:"卑职捐三千两!" 众人纷纷表态,唯有彭玉麟沉默不语。
官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雪琴兄战功赫赫,想必也不会吝啬吧?"
彭玉麟放下酒杯,正色道:"军费之事,应由朝廷统筹。我湘军向来以节俭着称,所获军饷皆用在刀刃上。若随意摊派,恐寒了将士们的心。"
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官文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监军太监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彭大人果然是清廉之士,太后若是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悦。"
彭玉麟起身行礼:"多谢公公美言。只是如今战事吃紧,还望朝廷能体恤将士,早日平定叛乱。"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里。
宴会在一片诡异的和谐中结束。彭玉麟走出总督衙门,望着漫天星斗,心中五味杂陈。这场庆功宴,表面上是为他庆功,实则是官场的一场博弈。官文的拉拢、布政使的谄媚、按察使的算计,还有监军太监的监视,让他倍感疲惫。
寒风掠过,彭玉麟紧了紧披风。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做为这个时代清政府少有的,纯粹的军人,和这种官场应酬比起来,彭玉麟更喜欢跟那些长毛真刀真枪的战斗。他希望继续带领着自己的水师官兵去光复黄州。
彭玉麟刚离开,官文便敛去满脸堆笑,独自踱到后堂书房。昏黄烛光摇曳,映出他额角细密汗珠——他知道,黄州一日不复,这庆功宴便是催命符。他掀帘来到院中,望着天边星河,指尖摩挲着那道未及递出的密报。若将张遇春兵败的消息压下,朝廷拨款必然落空;但若如实奏明,又会引得军机处追问粮草去向。远处谯楼更鼓传来,官文突然抓起桌上奏折,报是一定要报的,关键是怎么报。他暗暗想。于是他连夜召集自己的幕僚,要想个办法。
黄州光复对官文而言,是权力的试金石,也是命运的分水岭。若能收复黄州,他便可将这场胜利包装成自己的政绩,向朝廷邀功请赏,在地方诸侯的博弈中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可一旦失败,张遇春兵败的旧账就会被重新翻起,粮草虚耗、军费挪用的丑闻也会接踵而至。到那时,他手中紧握的权力就会如风中残烛,在各方势力的算计与朝廷的猜忌中摇摇欲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