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厉承枭正在地里挥汗如雨。锄头砸在土块上发出闷响,震得他虎口发麻。远处大槐树下的喇叭正播送着新闻,断断续续传来"知识分子择优录取"之类的字眼。
"听说了吗?"记工分的张会计小跑过来,眼镜片上沾着泥点子,"知青们都在传要恢复高考了!"
厉承枭的锄头悬在半空,汗水顺着眉骨滑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胡乱抹了把脸,喉结动了动:"什么时候?"
"说是下个月就考!"张会计压低声音,"你家傅知青肯定能考上......"
锄头重重砸进土里。厉承枭头也不回地往家走,身后传来张会计的喊声:"工分还记不记了?"
推开知青点的木门时,傅星沅正伏在桌前写字。煤油灯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右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饭在锅里。"
厉承枭站在门口没动,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裤缝。半晌,他突然说:"你要走了。"
这不是疑问句。傅星沅的笔尖顿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他放下钢笔,转身时看见厉承枭绷紧的下颌线,像把出鞘的刀。
"谁说的?"傅星沅问。
"不用谁说。"厉承枭盯着地上某处虚无的点,"你学问好,肯定能考上。"他声音越来越低,"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傅星沅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你觉得我会一走了之?"
厉承枭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想说我知道你迟早要回城,想说农村配不上你,最后却只干巴巴挤出一句:"锅里......饭该凉了。"
傅星沅突然拽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厉承枭,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声音发颤,"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你还不明白?"
墙上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厉承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才发现傅星沅红了眼眶。他顿时慌了神,粗糙的拇指抹过对方眼角:"别......"
"从今天开始,"傅星沅吸了吸鼻子,"我教你复习。"
厉承枭僵在原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