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州巷陌的霉味混着鱼腥在暮色里发酵,李中后背紧贴潮湿的砖墙,盯着斗笠客在青石板路投下的细长倒影。
当那人转身欲走时,他如狸猫般窜出,匕首寒光挑飞斗笠的刹那,几缕青丝散在咸涩江风里。
“乌兰姑娘?”李中指尖还勾着半截发带,北奚侍女惯用的银铃铛正在他掌心叮咚作响,“不是,怎么是你啊?”
乌兰的银项圈硌在刀刃上,映出她眼底狡黠的笑意:“李公公好身手。”她指尖夹着鎏金鱼符晃了晃,“王妃让我问,李公公案子查得怎么样啊?”
李中收刀入袖,鼠须随着如释重负的笑意颤动:“别公公、公公的,本将军堂堂中军都尉……”他突然瞥见巷口闪过皂隶衣角,拽起乌兰就往酒肆后厨窜。
腌菜缸的酸腐气里,他按着乌兰猫在角落,“你怎么跑这来了,你走了王妃谁伺候啊,周令齐吗?”
“别胡说!”乌兰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探子来报,北奚盐湖上月少了三百匹战马,运盐的商队偏巧在怀州换了船,公主怀疑……”
李中若有所思地握着下巴,皱着眉头道:“不应该啊,这有北奚什么事儿啊?他们不都被赫连羽吞了吗?”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揍就怂?草原的勇士没那么容易屈服!”说着,乌兰解下腰间羊皮水囊灌了一口,琥珀色液体顺着下颌滑入衣领。
李中倒也不恼,故意凑近嗅了嗅水囊:“马奶酒?你不怕我和王妃告状说你查案子喝酒误事?”
“你去好了!空手回去,看公主怎么治你的罪!”乌兰反手亮出半枚鱼符,鎏金纹路与李中怀中那枚严丝合缝,“明天开始,我就是大老远来投奔你的远房表亲,你可别说漏了!”
远处更夫梆子惊起夜枭,李中拽着乌兰闪进酒旗阴影。两个醉汉勾肩搭背晃过街口,腰间佩刀撞得酒坛叮当响——那是怀州府衙特制的弯头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鲨鱼皮。
“放心吧妹子,跟着哥哥我有肉吃。”
李中捻着假须,把鱼符塞回暗袋,“吃肉之前,先找间不漏雨的客栈,我可不想被王刺史的水鬼拖了去。”
“啊?你杀人啦?”少女瞪大了双眼,李中忙捂住她的嘴,仓乱中不自觉地翘起了兰花指,但很快压制了回去。
“不是我杀的!”
【甲】
景州城头的烽燧刚熄,哥舒衔月攥着塘报在廊下来回踱步。银甲未卸的乙弗循跨入院门时,她发间珊瑚珠正巧被晚风吹落,滚过青砖停在来人战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