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穆翊的手指抚过剑脊上的缠枝纹,青铜特有的寒意顺着虎口窜上臂膀。这是他在南燕羽林卫当值时最熟悉的制式——龙首吞口的环首刀,本该出现在沅川武库的兵器,此刻却堆满了剑南道的藏兵洞。
“铮——”
刀锋劈开洞中浑浊的硝烟,直指王座上的银发老者。
“这柄环首刀是三天前截获的”,乙弗稹银白须发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苍老手指抚过刀身暗纹,“出自沅川军器监第三十六号熔炉——和你们羽林卫佩刀是同一批精铁。”
穆翊圆睁着双目,本就浑浊的眼睛因愤怒而充血。
“当年宣帝用这把弓射杀我儿”,老人解下墙上铁胎弓,弓弦勒进掌心旧疤,“箭是从羽林卫的箭囊里取的”,他猛地拉满弓弦对准穆翊眉心,“就像现在这样。”
穆翊不退反进,玄甲撞上冷铁发出闷响:“末将若死在此处,明日卫王殿下案头就会多份剑南道谋逆的急报。”他瞥见窗外闪过弩机寒光,嘴角扯出冷笑:“老王爷不妨猜猜,此刻沅川城的说书人,是不是已经在编排卫王与剑南道勾结的故事?”
乙弗稹猛地一推,将岸上堆积成山的军报扬到了地上,乍起一阵烟尘,“宣帝射杀我儿那日,本王便已经挨过剐刑了”,乙弗稹踉跄着扑到穆翊跟前,“你明白吗?诛心之刑,千刀万剐!”
“三日前,宁州纳苏部先于你送来八十车硝石”,乙弗稹踢了踢脚边木箱,成串的伪币哗啦啦倾泻而出,“昨日,北奚商队在剑门关被截,马鞍里藏着淬毒的箭镞”,他突然抓起把铜钱砸向洞壁,迸溅的火星照亮壁上斑驳的《西南夷图志》,“人人都说本王反了,本王便反给天下人看!”
穆翊的环首刀劈开雨幕,刀风扫落老王爷额前银丝:“您可知这一反,卫王殿下在北奚将成众矢之的?”刀尖挑起的舆图上,卫晋通往蜀中的要道已被朱砂圈出,“还是说,您早与赫连羽……”
“放肆!”乙弗稹枯瘦的手掌拍碎楠木案,飞溅的木刺在穆翊脸颊划出血痕。老王爷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裂纹处浸着暗红血渍——正是乙弗循之父平凉郡王乙弗程的遗物。
暗处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整面石墙轰然洞开。数百架新式弩机泛着幽蓝淬毒寒光,乙弗稹玄色蟒袍扫过满地硫磺碎屑:“看见这些淬火纹了吗?北奚人用战马换本王的硝石矿,赫连羽用盐铁换本王的硫磺——”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封信,“而我的好侄儿乙弗巍,用一封信就想敲打我的忠君之心!”
“所以您就要把卫王殿下架在火上烤?”穆翊突然暴起,重剑劈碎陈列架,崩裂的甲片洞墙,在石壁上划出星火:“当年平凉郡王死守景州,铮铮铁骨誓死不降,如今您要让他女儿背上叛臣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