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破空而来的银铃。云非本能地偏头躲闪,耳垂却被擦出道血口。
银铃坠地时裂成两半,露出内壁刻着的纳苏经文——正是他当年被逐出部族那日,长姐追出十里塞进他怀中的那只。
“屠我子民,焚我祖庙,这就是赫连羽教你的为人之道?”阇襄夫人的金镋指向城下焦土,被踩碎的蜀锦残片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云非的重瞳骤然分裂。左眼映出赫连羽寝殿的熏香暖帐,右眼却是童年时阿姐背着他在茶山采芽。
当金镋刺破护心镜时,他竟迎着锋刃往前一步,一把抓住金镋,任锋刃割破掌心:“他们说我是怪物!只有赫连羽……”
暴喝惊起飞鸟,城头守军齐齐搭箭。
“他让你更像怪物!”
云非的重瞳泛起妖紫,反手劈断三根旗杆,飞溅的木刺中,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祭坛下,族中孩童用马粪砸他:“重瞳鬼!克死爹娘的灾星!”
“阿姐护得了你一时……”云宓策马逼近,银铃擦过他淌血的耳垂,“护不住你一世!”
朔风卷着雪粒灌进铁甲,云非忽然想起攻破春申那夜,赫连羽用金链锁住他脖颈,说重瞳是上天赐予的珍宝。此刻姐姐眼中的失望,比那夜的烛火更灼人。
“王上视我为……”云非的辩解被阇襄夫人打断。
“视你为何?”她勒缰驻足,金镋划破冻土,“是征战四方的利刃,还是暖榻承欢的娈童?”银甲在雪地里折射冷光,宛如二十年前刺穿他胸膛的目光。
二十年前被逐出宁州那夜,也是这样的雪天,他回头望见山道上飘摇的火把,阿姐的呼喊被风雪撕碎:“阿非——回来!”
“我要活着……”他暗自喃喃,重瞳映出益州城头的焦尸,“像个人一样活着……”
云宓的金镋突然横扫,将他逼退三步:“你如今可像个人?”
云非的弯刀骤然出鞘,却在触及姐姐狐裘的刹那偏移三寸。
刀刃斩落一缕白发,他看见姐姐鬓间霜雪,想起宁州城破时她也是这样孤身挡在阵前。
“阿姐你看!”云非突然扯开护心镜,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咬痕狰狞可怖,“他说这些是将军的勋章!”重瞳里迸出血丝,玄甲下的身躯不住颤抖:“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不是怪物……”
阇襄夫人的金镋霎时脱手,深深楔入云非马前的冻土。她翻身下马,鹿皮靴一步一步地踩碎冰碴,云非本能地后退,铁靴却陷在血泥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