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湿滑,布满青苔与干涸的血痕,墙上刻满扭曲符文,笔画歪斜如挣扎的手指,全是残缺的“代承契”咒文——那是替劫者临死前被强迫默念的契约,用以绑定魂魄,永世不得解脱。
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都凝成白雾。
“你看。”范景轩忽然停步,指向一侧石壁。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手印,极小,像是孩童所留。
指节扭曲,仿佛曾用力抠抓石面,想要爬出去。
我的心狠狠一揪。
这些孩子……也曾拼命想活。
终于到了尽头。
一道青铜巨门矗立眼前,高逾三丈,表面布满锁链浮雕,每一道链环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有的清晰,有的已被腐蚀,但无一例外,都是早夭的皇子皇女,或是民间征选的“吉命童”。
门缝中渗出黑雾,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缠绕升腾。
而那雾中,传来无数低语,重叠交错,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呢喃:
“换我……换我……让我走……”
“我不想死……可他们说,我是命钉……”
“娘……我好冷……”
我浑身发寒,却强迫自己上前一步。
范景轩伸手欲推,我一把拦住。
“不行。”我摇头,“这不是武力能破的结界——它是靠‘自愿替死’的执念供养的。每一个替劫者,都被骗说‘你死,万人活’,于是含恨而终,魂不得散,反成锁链之饵。”
他瞳孔微缩:“所以……要破它,得先破这个‘愿’?”
我点头,从药囊中小心取出一包灰烬。
百日来,我走遍京城街头,收下无数百姓匿名投递的信纸——那些写满“我不敢说”“我想活着”“我不想再替别人扛”的倾诉。
我将它们焚化,收灰入囊,称之为“共语灰”。
“你们的痛,有人听了。”我将灰烬缓缓撒向青铜门,声音轻却坚定,“不必再替别人扛。”
刹那间,黑雾剧烈翻涌,低语转为呜咽,像是压抑百年的悲鸣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闭眼,继续念:“现在轮班守夜,不是替死,是共活。你们的名字,早该被刻在光里,而不是锁在地下。”
风骤停。
整条通道陷入死寂。
然后——
咔……咔咔……
青铜门,竟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