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独自回到共语堂。
那是我建在宫外的信馆,专收天下孤魂野鬼般无处诉说的苦楚。
每一封信,都是一个“我想活着”的呐喊。
我在最底层抽出一封泛黄旧信,火漆已碎,字迹歪斜:
“我爹是当年主持代祭的县令。他临死前说,坛底埋的不是祭品,是替名册——三百个孩子,名字全被换成了死囚。真正的童女,一个都没烧,可名册上写的,全是她们。”
我盯着那行字,指尖发颤。
三百个名字,被抹去,被替换,被当成不存在的人。
这不是祭祀,是系统性的抹杀。用一场“神迹”,掩盖一场罪行。
我将信纸覆于陶片之上,点火焚之。
灰烬腾空而起,竟在半空中凝成一行字,如血如誓:
“这次,我们一个一个把名字找回来。”
风穿堂过,灰字不散,仿佛千万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我。
三日后,我启程南下。
范景轩没再阻拦,只派了四名暗卫随行,全是哑人,刀藏袖中,命交于我。
他还送来一件玄色斗篷,内衬绣满避邪符纹,是他亲自从太庙求来的平安经文。
我披上它,踏上马车时,回头望了一眼皇宫。
高墙深院,已不再是困我的牢笼。
而是我出发的起点。
一路南行,山势渐险,民风愈闭。
越近西南,百姓神色越惶然。
问起言命分坛,人人变色,避而不谈,只低语一句:“夜夜听见孩子哭。”
终于,在第七日黄昏,我们抵达小镇。
荒草掩道,断碑横斜,鸡犬无声。
整座镇子像被时间遗弃,唯有远处一座孤坛矗立山脊,坛心一点青焰,幽幽不灭,如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我掀开车帘,静静望着它。
风起,掌心那只灰蝶终于振翅,却未离去,只绕坛三圈,缓缓落地,停在一道裂开的石阶前。
我缓缓下车,脚步沉稳。
不做法事,不点香烛,不念咒语。
我只是站在坛前,望着那团青焰,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