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双手接过纸,一笔一划地看,认真得像在读遗书。
半晌后,他抬头问:
“我画了之后呢?”
“算不算?”
“算不算是真守了这线?”
宁烈盯着他:
“你要真能画完,不糊、不抄、不偷、不靠朝命压,那你就算。”
“我就把这段交给你。”
“你要画一半跑了,或者画得乱,我不收你,但你也别来这边。”
“我不让你再进哨所一步。”
“这条线,容不下假的。”
“它不是学的。”
“是命压出来的。”
青年点头。
“我画。”
“我不画成你那样。”
“我也不配画你的血。”
“但我画我自己的。”
“我从这天起,站我画的那一格。”
“我死那天,就埋在那线下面。”
……
那天晚上,哨所新钉了一块旧木牌。
不是宁烈刻的,是那青年自己刻的。
字不正,划痕浅,凿子劈着用了三四次才写完。
牌子上五个字:
“此线我来接。”
立在第三棵榆后边,靠近海崖那块石阶。
老赵问宁烈:
“你真信他?”
“信他能守得住?”
宁烈摇头:
“不信。”
“但他敢来,就是比大半个北线的人强。”
“他不是来要位置的。”
“是来找命的。”
“这种人,不多。”
“但够了。”
“一个人能画线,能站住一段——那就够延半条线。”
“剩下的,总会有下一个。”
……
夜深,海雾上来,远处船灯一盏盏亮着没靠近。
宁烈没吭声,只拿了那张简式卷边,写了一句批注:
【今日北线,来人画线。】
【愿此人画得比我直。】
【也愿他站得,比我久。】
那青年没走。
他在哨所旁边自己搭了个木棚,三根桩子,一层帘布,外面拴了麻绳,写了一行字:
“不进哨所,未接全线。”
老赵看了看,撇嘴:“这小子真拿自己当回事。”
“你要真不让他进,他这一住就得住到冬天。”
宁烈坐在哨所门前修书架,头也不抬:
“他愿意蹲着,就让他蹲着。”
“线没画完,命没交出去,他就不是守线的人。”
“只算一个想守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