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接过银票时,周宽世注意到这位湘军统帅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痕。
"续宾还有什么话?"曾国藩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周宽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的战场。李续宾胸口中箭,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却仍死死抓着他的手。"
告诉曾大帅...续宾...愧对栽培...告诉续宜...好好活着...这银票...给他娶妻生子...别...别学兄长..."
当周宽世复述完这些话,帐内已是泣不成声。曾国藩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良久,他才转过身来,眼中血丝密布,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宽世,你的伤怎么样?"
周宽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腿伤口又渗出了血,染红了地面。"回大帅,不碍事,皮肉伤而已。"
曾国藩走近几步,亲自扶起周宽世。"坐下说话。"他转头对帐外喊道,"来人,上茶,再请医倌来为周总兵诊治。"
周宽世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大帅不必费心,末将..."
"这是命令。"曾国藩的语气不容置疑。
待亲兵退出后,曾国藩坐回案几后,目光如炬地看着周宽世。"说说三河镇的情况,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周宽世详细讲述了战役的经过。曾国藩时而闭目沉思,时而提笔记录,听到关键处,眉头紧锁。
当周宽世讲到太平军如何利用地形设伏,如何切断湘军退路时,曾国藩突然拍案而起。
"陈玉成!好一个伪英王!"他的声音里既有愤怒,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钦佩。"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周宽世低下头:"末将无能,未能保护好李将军..."
曾国藩摆摆手:"战场之上,生死有命。续宾求仁得仁,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只是这七千精锐...都是我湘军的根基啊..."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医倌进来为周宽世处理伤口时,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军医退下,周宽世才鼓起勇气,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大帅,末将...有一事相求。"
曾国藩抬眼看他:"说。"
周宽世再次跪倒在地:"末将请求暂离军营,回乡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