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始用手语对话。他教我"钢琴"的手势时,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仿佛在弹奏无形的琴键。有天排练结束,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按在琴箱上,低音区的震动顺着木纹爬上手臂。"像不像那年春游的大巴车?"他的瞳孔里泛起涟漪,"你在最后一排敲矿泉水瓶打节拍。"
梅雨季来临时,江远的手指总是莫名抽搐。我翻出高中时的话剧录像带,画面里的少年正在扮演被诅咒的钢琴家。他盯着雪花噪点间的影像突然笑出声:"原来命运早有预告。"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我对着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诅咒会被真心破解。
深夜的电话铃总是响三声。第一次接起时只听见急促的呼吸,第二次是钢琴单音,第三次传来肖邦的夜曲。直到某天我在答录机里听见十年前自己的声音:"江远你要是敢忘记约定,我就把你在器材室偷哭的事写进毕业纪念册......"磁带发出滋啦的杂音,他的留言轻得像片羽毛:"现在能哭出声了。"
我们回到母校那天在下雪。槐树的枝干上挂着冰凌,铲子碰到铁盒的瞬间,积雪簌簌落在江远颤抖的肩头。泛黄的信纸上,他稚嫩的字迹写着"想成为让世界落泪的演奏家",而我的纸鹤早已褪成灰蓝色。当他展开那张乐谱时,冰棱忽然断裂,惊起一群白鸽。
"你听。"江远把乐谱按在胸口,雪地上我们的影子又叠在一起,"它们在唱我们十八岁写的歌。"之后,江远的音乐会一场接着一场。每一次演出,我都会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他在舞台上越来越自信,那双手弹出的音乐也更加动人心弦。
有一天,江远告诉我,他想办一场特殊的音乐会。这场音乐会不在华丽的音乐厅,而是在我们曾经的校园操场。那一天,同学们纷纷赶来。江远坐在那架旧钢琴前,弹起了我们十八岁写的歌。微风拂过,操场上的草轻轻摇曳。大家静静地聆听,仿佛时光倒流回了年少时。
音乐会结束后,江远牵着我的手走到那棵歪脖子槐树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他比划着手语对我说,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给了他面对困难的勇气,希望以后可以永远陪在彼此身边。我泪流满面,伸出手指,他缓缓为我戴上戒指。夕阳下,我们相拥,影子交织在一起,宛如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