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艰难睁开的眼皮,也沉重地合上。
老大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脉,最终,沉重地摇了摇头,对着江晚卿深深一揖,“姑娘节哀,二老爷……去了。”
江晚卿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
父亲死了。
被她亲手逼上绝路,气急攻心,吐血而亡。
她终于为自己,报了仇。
心中那块压了十几年的巨石,仿佛随着江怀凛的咽气,轰然落地。
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个男人的死亡,被永远地带走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凉,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不知何时,竟落下了一滴冰冷的泪。
江晚卿看着指尖那点微凉的水渍,微微一怔。
这滴泪……
是为谁而流?
为这个到死才知忏悔的父亲?
还是为从小被虐待的自己?她不知道。
窗外,隆冬的寒风呼啸着卷过屋檐,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在为这短暂而荒诞的生命送行。
江晚卿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死亡和悔恨气息的卧房。
*
翌日,江府。
素白的灵幡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瞬间吞噬了府邸里最后一丝年节将近的暖意。
府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有真心实意前来吊唁的远亲故旧,但更多的,是昨日那场惊天丑闻的见证者。
江晚卿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腰背挺直,一身粗糙的麻衣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
她面前的火盆里,纸钱燃烧着,跳跃的火光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却点不燃一丝温度。
昨日还悲愤嘶吼的人,如今已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终究还是要我来给你守灵!”一声极低的呢喃,从她毫无血色的唇瓣间溢出。
“晚卿侄女,节哀顺变啊!”一位族老走上前,“你父亲他……唉,也是命苦,一时想不开!”
“是啊,晚卿丫头,莫要太过伤怀,”一素服妇人假意按了按眼角,“这家里……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了,更要坚强些,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族里说。”
话里话外,皆是试探孤女与家业。
满堂“节哀”之声,虚伪得令人作呕。
江晚卿是二房唯一的孤女,家业该由谁接手,自然不可能是已经反目的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