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八贝勒府后巷的角门悄然洞开。葡萄牙商人费尔南多裹着玄色斗篷闪身入内,袖口隐约露出燧发枪特有的铜制击锤轮廓。廊下挂着的羊角灯在他深目高鼻的面庞投下诡谲光影,像极了工笔画里走出的罗刹鬼。
"贝勒爷要的佛郎机炮,可抵三千绿营兵。"费尔南多操着生硬的官话,指尖划过黄花梨条案上的《坤舆全图》,在澳门方位重重一点:"但您府上这位..."他睨向端茶的小太监福安,"似乎更关心火器图纸。"
胤禩慢条斯理拨弄着翡翠扳指,忽将茶盏往地上一掼。瓷片迸裂声中,粘竿处的侍卫已扭住福安双臂,从他袜筒里搜出描摹火炮构造的桑皮纸。"孤早就好奇,太子妃这两月为何总要吃广南进贡的荔枝。"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圈,"原来是为让信鸽停在她院里的荔枝树上。"
琉璃屏风后转出一人,竟是太子近侍何柱儿!福安瞳孔骤缩——三个月前正是此人将他引荐给毓庆宫。
"你当孤不知道索额图倒台后,太子在各省布了多少眼线?"胤禩轻吹指甲上的茶沫,"两广总督进京述职那日,你特意换了洒扫太监的灰衣去前厅,袖口却沾着荔枝蜜。"他忽然掐住福安下巴:"告诉孤,太子许你多少黄金买这幅图?"
二
毓庆宫西暖阁里,石静娴正对着刑部呈报的洋商案卷拧眉。烛火在她眉间蹙成川字,像极了胤礽批折子时的神态。突然她掷下朱笔:"传九门提督隆科多!"
案卷里澳门商会的账目太干净了——茶叶出口量与货船吃水深度对不上,除非船舱里藏着比瓷器更重的东西。她忆起上月御史弹劾八阿哥的门人私购硝石,指尖在《大清律例》"私藏火器"条目上划过,墨迹未干的批注惊得隆科多扑通跪地:"殿下要查...查八爷?"
"查的是勾结洋商的不法之徒。"石静娴将案卷甩过去,玉扳指磕在檀木案上铮然作响:"明日辰时,带人去西直门验十三行货船——记住,是请九门军的兄弟去帮忙搬运贡品。"
更漏指向子时,她揉着太阳穴推开窗。檐角铜铃忽响,信鸽腿上绑的密函只有半阙《长相思》:"荔枝红,烛影重,屏后犹闻裂帛声..."这正是她与胤礽约定的暗号——八阿哥察觉眼线了!
三
胤礽此刻正躺在八爷府地牢的草垛上。月白中衣渗着血痕,腕间被铁链磨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方才八阿哥用浸盐水的马鞭抽他时,他险些脱口而出"孤是太子",却在剧痛中想起石静娴叮嘱:"你现在是太子妃,死也要端着爱新觉罗家的体面!"
地牢石门轰然开启,费尔南多举着烛台逼近:"听说太子妃擅丹青?"他展开那幅被福安盗走的假炮图,"画得倒是精细,可惜佛郎机炮的闭气阀应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