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四阿哥胤禛的掌心已洇湿了宣纸。案头那卷《勾股义》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像在嘲笑他算了一宿仍未解开的难题——河道总督张鹏翮送来的清口疏浚题。
"高家堰至清口河道长九里三分,需拓宽三丈二尺。"他咬着笔杆复述题目,"每日征役夫五千人,每人日挖土方几何?总工期几何?"这看似寻常的算题暗藏杀机,昨日三阿哥解题时错把里数当丈量,被太子二哥当庭指出错处,直臊得满脸通红。
窗棂忽地透进一缕晨曦,胤禛盯着自己涂满算式的袖口。自打上月太子推行《算法新编》,尚书房的课业便愈发刁钻。八弟胤禩前日解开了漕船调度题,九弟胤禟更是用西洋算学算出屯田亩产..."啪!"狼毫笔杆应声折断,墨汁溅上他紧绷的下颌。
"四哥又在和泥巴数较劲?"十阿哥胤?扒着门框探进脑袋,手里抛接着两颗琉璃弹珠,"要弟弟说,直接让河道衙门报个数不就得了?"
胤禛脊背僵了僵。他何尝不知这是张鹏翮故意刁难,那河道总督向来不满太子改制,上月还因太子妃举荐的测绘师取代他侄儿的主簿之位大发雷霆。可越是如此,他越要解出这道题——既是帮二哥稳固新政,也是证明自己不是兄弟们口中的"算呆子"。
"十弟若闲得慌,不如去校场多射几支箭。"他蘸着茶水在桌面画河道截面图,忽听得门外靴声囊囊。太子妃石氏带着两个捧着漆盒的宫女款款而来,石榴红缂丝氅衣扫过门槛时,他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听说四弟近日苦研《筑堤通解》?"太子妃示意宫女放下食盒,指尖掠过他案头堆叠的《河防一览》《考工记》,"这是宁波府新贡的蟹粉酥,配着前日暹罗进贡的椰汁最是爽口。"
胤禛耳尖蓦地发烫。自太子性情大变后,东宫这位主子越发爱往尚书房送吃食。上回解题晕厥醒来,枕边还放着太子亲批的《割圆密率捷法》——书页间夹着张洒金笺,朱笔勾勒出他错算之处的几何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