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常阿岱的烟杆在黄花梨案几上敲出第三声响时,石静娴知道这场硬仗才真正开始。鎏金珐琅自鸣钟的指针刚刚划过申时三刻,十位铁帽子王按品级端坐在奉先殿偏殿,蟒袍补子上的四爪金龙在琉璃窗透进的光里泛着冷光。
"太子殿下说要改《玉牒》注录之法?"安郡王玛尔珲从鼻子里哼出声,翡翠扳指摩挲着茶盏边缘,"爱新觉罗家的金枝玉叶,岂能与包衣奴才同列黄册?"
石静娴抚过袖口团龙纹,想起昨日暗卫送来的密报——这些宗亲在八大胡同的私生子,可比正经玉牒上的子嗣还多三成。她抬手指向殿外正在除草的苏拉太监:"玛尔珲叔祖可认得那奴才腰间的羊脂玉佩?上月十五,有人看见它挂在春熙班清倌人颈间。"
玛尔珲手中的汝窑茶盏"当啷"砸在青砖上。石静娴顺势展开黄绫奏本:"新拟的《宗室考成法》有三利:一可杜绝冒领岁俸,二能肃清血统,三嘛..."她扫过众人骤变的脸色,"帮诸位叔伯理清家务。"
"太子这是要掘爱新觉罗家的祖坟!"简亲王雅布拍案而起,朝冠上的东珠簌簌乱颤。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步履声,三百火器营兵士的铁靴踏碎满地秋叶。
石静娴从容起身,佩刀侍卫鱼贯而入呈上十卷画轴。当她展开第一幅绘着蒙古格格与汉人琴师私会的春宫图时,七十岁的贝勒杜兰直接瘫坐在螺钿椅上。
"诸位于康熙二十八年私拆明陵楠木盖别院,三十一年强占直隶皇庄七处。"她将刑部卷宗重重摔在案上,"是掘祖坟的罪过大,还是贪墨僭越的罪过大?"
殿内死寂中,乾清宫总管太监突然尖声通传:"万岁爷口谕——保成处置宗室事务,如朕亲临!"
当石静娴抛出"只要签了考成法,前尘旧账概不追究"的条件时,玛尔珲抖着手蘸朱砂的模样,活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她望着案头十枚鲜红的宗室印鉴,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这殿中被他们用"牝鸡司晨"羞辱的场景,喉头泛起的铁锈味竟比当年更腥甜。
"殿下!永定河急报!"粘竿处侍卫满身泥泞冲进来,"您让试种的新稻种...全被蝗虫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