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雾散尽时,金甲洲的雪地已被剑光洗成素白。陈平安望着掌心碎瓷,那里正映着剑气长城的城头,裴钱正举着糖葫芦向他摇晃。
“陆仙子,”他望向陆芝染血的剑穗,“那些被救下的神魂,能送回剑气长城吗?”
陆芝点头,碎瓷米粒在剑穗上拼成剑形:“他们的断剑,早就在城头等着了。”她忽然望向东方,那里的云海正透出微光,“你看,照夜剑的剑光,已经照亮了金甲洲的渡口。”
远处,大骊铁骑的旌旗正顺着剑光驶来。李宝瓶骑着白马踏雪而至,宝瓶中溢出的金色波纹,正将妖雾残留的浊气净化。
“陈平安,”她翻身下马,鬓角别着朵桃花,“崔瀺在老龙城摆了新棋盘,说要借你的碎瓷,在金甲洲立座新的灯碑。”
陈平安望向雪原尽头,那里的妖雾正在剑光中消散,露出被冰封百年的村庄。村头的老槐树下,一个少年正握着木剑,朝着剑光的方向跪拜——那是被尸傀祸乱的幸存者。
“立碑就不必了。”他握紧“照夜”剑,剑柄红绳系着的不仅是剑气长城的断剑,更是千万个这样的少年,“只要有人愿意握剑,灯火就不会灭。”
陆芝忽然轻笑,剑穗上的碎瓷米粒突然飞向少年:“傻小子,把剑举高些。这剑光,能照见千里外的糖葫芦摊子。”
雪原上,少年懵懂地举起木剑,碎瓷微光落在剑刃上,竟映出裴钱在城头画的灯盏。陈平安忽然明白,青童天君与齐静春的算计,从来不是让某个人成为灯芯,而是让每个握剑的人,都能接住前人递来的火种。
金甲洲的风雪渐歇,照夜剑的剑光化作星河,顺着地脉流向每座村庄、每片桃林。当第一盏灯在废墟中亮起时,陈平安听见剑穗红绳在风中轻颤,仿佛在复述老大剑仙的遗言:“剑修的剑穗,要系住人间最烫的火,让每个在长夜中抬头的人,都看得见光。”
金甲洲的雪夜静得能听见碎瓷轻颤,陈平安坐在老槐树下,望着掌心碎瓷映出的星图。那些被救下的神魂已化作光点融入地脉,在雪原下织成一张光网,每处光点都对应着一座即将苏醒的村庄。
“陈平安,”宁姚的正阳剑垂落雪面,剑穗上的冰珠已化作桃花瓣,“碎瓷的光网在往北俱芦洲延伸。”
他点头,指尖抚过剑穗红绳:“是青童天君的神窍在认主。每座光点,都是一盏待燃的灯。”忽然瞥见树影里有人影晃动,一个背着药篓的老猎户正跪在雪地里,对着碎瓷微光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