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的紫禁城落了层薄雪,朱红宫墙衬着琉璃瓦上的莹白,恍若一幅水墨丹青。筱悠踩着寸许厚的积雪往承乾宫去,月白妆花缎斗篷扫过青砖上的残雪,发间那支翡翠海棠簪坠着的珍珠流苏,随着脚步轻轻晃着细碎的光。
“四福晋仔细脚下,这雪底下藏着冰碴子呢。”梁九功亲自提着鎏金手炉在前头引路,老太监的靛蓝袍角沾了雪泥,“贵妃娘娘晨起还念叨,说您前日送的梅花饼宁楚克格格爱吃,让小厨房又蒸了两笼。”
筱悠笑着将暖手炉递给身后的青黛:“劳公公费心,宁儿那丫头贪嘴,昨儿还嚷着要把墨云偷藏的松子糖翻出来。”她指尖拂过斗篷领口的银狐毛,忽然听见宫道尽头传来孩童嬉闹声,三阿哥家的弘晴正追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狗,险些撞上抬着炭盆的小宫女。
“慢些跑!”佟佳贵妃的贴身宫女半夏掀开锦帘,藕荷色夹袄在肃杀的冬景里格外醒目,“娘娘刚还说四福晋该到了,可巧就听见动静。”
承乾宫的地龙烧得正旺,筱悠解了斗篷便见贵妃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葱白指尖捏着块绣了一半的虎头帽。五个月的孕肚在杏黄云锦袍下显出圆润的弧度,发间的点翠祥云簪映着窗外的雪光,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贵气。
“快过来暖暖。”贵妃招手让筱悠挨着自己坐下,护甲上嵌的东珠擦过她手背,“瞧瞧这帽子,本宫想着若是小阿哥,绣个麒麟纹更威风,可内务府非说虎头吉祥……”
筱悠就着她的手细看针脚:“额娘的手艺比霓裳阁的绣娘还精细,您瞧这虎眼睛,拿金线勾得活灵活现的。”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鎏金香囊,“里头塞了科尔沁的安神草,用前在熏笼上烘一烘,夜里枕着最是助眠。”
贵妃接过香囊轻嗅,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她这几个月再熟悉不过了。正要开口,忽听屏风后传来弘晖的嚷嚷:“玛嬷!宁儿抢我的九连环!”
“是宁儿先拿到的!”浅碧色的小团子抱着鎏金盒子冲出来,金铃铛缠住了胤禛昨日刚系的平安结。乳母追在后头直冒汗:“小祖宗们仔细摔了!”
贵妃笑着将两个孩子揽到榻边,亲手给他们剥松子糖:“弘晖是哥哥,要让着妹妹。”转头对筱悠叹道:“一转眼宁儿都快两岁了,本宫记得她抓周时死死攥着你的翡翠镯子不放,如今倒是更黏老四了。”
“可不是?昨儿爷在书房,她非要把墨云塞进砚台里蘸墨,说是要画个大老虎。”筱悠拿帕子擦去女儿嘴角糖渣,腕间的玉镯磕在紫檀小几上清脆一响。
贵妃忽然握住她的手,护甲轻轻点在那截雪白腕子上:“宁儿这般伶俐,合该添个弟弟妹妹作伴。”她指尖抚过香囊上的多子石榴纹,“多子多福,多生几个,热热闹闹的。”
筱悠心头一跳,面上仍挂着温婉的笑:“弘晖前日还说要教宁儿背诗呢,孩子们玩闹着长大更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