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阳台,台灯将郇启时的影子钉在泛黄的稿纸上。
他拿着毛笔想落笔心里杂乱。
职业生涯的第一道疤隐隐作痛,但不如第二道来的深刻。
那个曾让他在深夜痛苦的梦想,以更残酷的方式将他的灵魂锻打成一把双刃剑——靠近是灼伤,远离是钝痛。
而剑柄上,却渐渐浮现出星光的纹路。
澳门是他的福地,他大赛后脆皮残血冲进了四强,在家门口的北京大满贯喜提一轮游、阿斯塔纳赛程勉勉强强冲进了八强、蒙彼利觉得自己不舒服打不好直接退赛,法兰克回归两轮游。
他机械的挥拍,汗水混着潮湿从脑袋冒出的是空白,那些固定训练背后,是他在模板里填充数据,当他放下球拍的瞬间里,竟然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宁。
他们说郇启时正陷入一段低谷期,没有人知道他多久才会爬上来。
教练找他,他直视自己的内心:“我不想打,甚至不想握球拍。”
港澳行是幸福的乌托邦,但是回归现实的那一面他无能为力。
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匠乔瓦尼,在教廷严苛的审查下,依然在圣母玛利亚的裙褶里藏进异教徒的图腾。当他因"渎神"被鞭打时,伤口渗出的血恰好晕染出画作中最动人的玫瑰。
郇启时你自己呢?
手中的球拍被网友称之为小飙,因为大飙陨落了。
他把梦想描绘成月光下的乌托邦,他未曾警醒自己竞技体育最真实的模样,一半荆棘,一半熔岩。
深海里的鲨鱼,到底是为什么可以在海洋馆呼吸的,他并不知道,但是他确定无法在陆地呼吸。
疼痛是一种度量衡,当你血迹浸透登山靴,当数字一寸寸逼近峰顶,当你从高空坠落,实现一转,你发现你离梦想又差一个四年。
准备好了吗郇启时?并没有。
“大头,每个人都有大赛回落期,你需要自己再爬起来,这山从来都是攀爬完一座又一座的,你这座山爬到一半,会影响你爬下一座吗?”肖指导看着自己面前低头不语的年轻人。
“影响的肖指,它让我恐慌,这座山峰阻碍了我,带给我恐惧和迷茫。”
肖指导爱他的坦诚,又惧怕他的坦诚。
“你是一名运动员,向上攀爬是你的职责,你不在向上这旗帜谁抗?大头,你是目前国乒的扛旗人,是左手一单,你打出来,是用自己的血汗打出来的。”
郇启时抬头看着这个胜似家人的男人,没有说话。
他其实想问问,“那如果呢?如果我对这面旗帜产生了恐惧呢?”
他挣扎在泥潭里,试图解救自己,可是他发现自己越挣扎越深陷。
没人能救自己,这次他自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