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孙休的寝宫内,浓重的药味与熏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太医们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惶恐与无奈。
"陛下又吐血了!"一名宫女惊慌失措地端着铜盆,里面盛着暗红色的血水。
张布快步上前,脸上堆满关切,声音却异常平稳:"快给陛下服下新熬的参汤。"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几粒乌黑的药丸,"这是从蜀地新进贡的补药,据说有奇效。"
濮阳兴站在一旁,目光闪烁。他看着张布将药丸送入孙休口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进补了,他心里清楚,虚不受补的皇帝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药力。
"张大人..."濮阳兴压低声音,故作担忧状,"陛下龙体虚弱,是否该减些药量?"
张布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濮阳大人有所不知,陛下病重,正需大补之物回阳固本。若因我等吝啬良药而耽误了陛下病情,岂不是大罪?"
床榻上的孙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他虚弱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地扫过站在床前的两位大臣。
"张爱卿...濮阳爱卿..."孙休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扶朕...起来..."
张布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将孙休扶起,在他背后垫上软枕。他的手指触碰到皇帝瘦骨嶙峋的身体时,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曾经威严的君主,如今竟如此脆弱。
"陛下保重龙体啊!"张布声音哽咽,眼眶竟真的泛红,"吴国离不开您,太子殿下更需要您的教导..."
孙休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寝宫角落的铜镜上。镜中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凹陷的双颊,浑浊的双眼,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仪?他心中一阵悲凉,却又想起张布和濮阳兴这些年的忠心耿耿。
"朕...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孙休艰难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濮阳兴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陛下何出此言!您是真龙天子,定能逢凶化吉!微臣...微臣..."他说着竟真的流下泪来,只是无人知晓那泪水中有几分真心。
孙休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虽然围湖造田一事,张布和濮阳兴将责任推给了自己,导致民怨沸腾,但他们也是迫于形势。这些年来,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鞠躬尽瘁,这份情谊,他至死难忘。
"传...太子..."孙休喘息着命令道。
不一会儿,尚在襁褓的太子孙湾被带到床前。孩子还不认识人,只会哇哇大哭。
"湾儿..."孙休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儿子的头顶,"为父...怕是不能再教导你了..."
张布和濮阳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双双跪下。张布声音沉痛:"陛下若有任何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孙休的目光在两位大臣和儿子之间游移,最终下定决心:"张布、濮阳兴...朕命你二人为辅政大臣...待太子成年...还政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