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阁老,你的学生在南边赈灾,却赈出来了一堆灾民,应当如何处置?”柳执旭率先发难。
两湖两广的运粮船,每一步都是早请示晚汇报,其间是非,早已不消在御前扯皮。
要紧的是问罪。
张济承不说话,也不需要他说话,一向好脾气的苏俨亦是开口:
“从扬州知府,到河道衙门,再到布政使段良,南直隶巡抚田鸿,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田鸿一直都觉得,自己一来可以将锅甩给中层,二来作为夏石众人的中流砥柱,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率先知晓。
身在局中的人,是意识不到自己是棋子的,中下层地方官逃不脱,他能跑得了多远?
“田鸿在南直隶兢兢业业干了那么多年,就算有纰漏那也是手下人瞒着他干的,”丢车保帅,夏石必须得先将田鸿保住。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不清楚表情。
他不是蠢笨的昏君,他比谁都聪明,许多事儿更是看的分明,为君者自当凡事先自己打算,不能稀里糊涂做了臣子手中的枪杆。
底下两帮人吵得的不可开交,皇帝就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两方争吵,好似看戏一般。
等到唇枪舌战都差不多了,众人才意识到皇帝还没说话,急忙调转了方向,偃旗息鼓的等着君父做裁决。
“你们当真是有意思,”皇帝一面说,一面用手指不紧不慢的敲着龙椅上的扶手。
底下臣子看不明白,金立汗毛倒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市舶司,皇帝小金库重要的进项,可就在扬州,早不反晚不反,偏偏赶着皇帝踌躇满志的时候反了,羞辱程度不亚于直接迎面扇耳光。
为君者,一出生便是千金万金之躯,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张济承开口:“要下要紧的是平叛,如今东南剿倭只剩下一部分扫尾事宜,干脆分兵解扬州之困才是,虽说都是一帮乌合之众,可若不能借机杀鸡儆猴,只怕后面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他已经说的很委婉了,灾民造反向来是一呼百应,毕竟不能指望饿的两眼冒绿光的人,去讲究什么君臣父子纲常伦理。
皇帝思忖片刻:“传旨给东南大营,让黄念和杜怀仁去分兵平叛。”
黄念,东南大营的监军太监。
“柳执旭带人去扬州城,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有些贪墨粮草导致民变的,就好好使出你的手段。”
当年剥皮萱草之举历历在目,也只有他去,扬州的百姓才能看到朝廷的态度。
“臣遵旨,”柳执旭低头,遮掩住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金立——”皇帝拔高了尾音。
“奴婢在。”
“你去让镇抚司那些奴婢一起跟着,会同办案,一律上报给朕。”
“是。”
金立脑子转的飞快,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出了宫门便到了北镇抚司衙门,吩咐道手下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