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算是二进宫,相较上回的平淡,杨羡此番竟生出些兴奋之意,尤其是冷眼旁观薛光老泪纵横之时。
大理寺掌管京师百官案件,以及京畿地区徒刑以上案件的复核。
大理寺卿薛光薛大人,老练狠辣,在掌管大理寺的十数年间,不知判了多少盘桓积年的贪官污吏,被无数清流能臣奉为榜样。
此刻,薛光说到伤心处,竟泪如雨下、止不住抽泣起来。
莫说来旁听的大理寺正和大理寺少卿动容,便是堂上端坐的沈慧照,也露出不忍之色。
只杨羡冷笑不止,道,“薛大人,请您就事论事,不要仗着堂上几位大人与您有理私便使这招苦肉计。
说来也是您爱惜羽毛,若将此案扣在大理寺中,说不得这会子我已被您判死。
偏您要追求个刚正不阿的名头,那就怨不得我死里求生!”
这案子,说大不大,死的不过是一介举子;说小不小,原告乃是正二品的大理寺卿,被告则是宫中宠妃的亲弟。
若由大理寺审理,倒也算名正言顺。偏这薛光不知作何想法,竟将案子递到开封府来。
大理寺少卿叱喝道,“好你个杨羡,薛大人正是为了律法严明,才来开封府报案,你竟如此构陷他?”
这位大理寺少卿,瞧着脾气便不太好。
杨羡听他言语不中听,当即辩驳道,“构陷?大人言重了。公堂之上,我不过是申辩而已。”
沈慧照道,“要申辩便好好申辩,休得胡言乱语!”
杨羡笑道,“行吧,那我且问问沈大人,这位薛大人可同意验尸了?”
沈慧照点头道,“起初老师并不愿验尸,经本官劝说,终是同意开棺验尸。”
言罢便传验尸的仵作入堂,所言尸体果然死于内伤出血。
杨羡疑惑道,“薛大人爱子心切,人不过才死几天便入殓下葬,便是羡在狱中也略有耳闻。
真没想到竟还能同意重新挖出来验尸?也不知是真爱子还是惺惺作态……”
他话中嘲讽意味十足,沈慧照先一步拍下惊堂木,怒喝道,“开棺验尸自然要先查明身份!你且好好说话!”
杨羡摊手,继续道,“大人明鉴,我那天不过冲着他身上胡乱打了几下,连力气都未使足,便是只狗都打不死,何况是个健壮的成年人?实在是让人怀疑死的到底是不是薛嗣祖!”
薛光怒不可遏的骂道,“但凡犯了死罪的贼人,总要狡辩几句,本官也见惯了。
但你污言秽语贬低我儿,不怕夜深人静时他的冤魂来找你索命么?”
杨羡避开薛光横飞的唾沫,笑道:“薛大人,公堂之上便莫要攀扯鬼神之说了。
我两手干干净净,倒是您为官数十年,手上人命着实不少。您都能夜夜安枕,我为何要睡不着?”
“你!”薛光被气得站立不稳,素来平和的面庞竟显露出几分狰狞。
“大胆杨羡,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若再不好好说话,开封府的杀威棒可不是摆样子的!”
沈慧照最不耐烦这种伶牙俐齿的狡辩之辞,重重一拍惊堂木,左右差役齐声高呼“威武”。
开封府府衙高阔,虽只十几人齐声低喝,却也声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