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亲兵有样学样,齐刷刷摘下头盔当镜子使。无数道冷光在河面上交织成网,照得契丹战马惊嘶人立。有匹青鬃马前蹄刚扬起,就"哧溜"滑出老远,马背上的骑兵"扑通"栽进冰窟窿,狼头旗在漩涡里打了几个转就没了影。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飘来,在冰面上撞出回音。我摸出怀里的黄绢诏书焐了焐——郭威的字迹已经褪色,但"点检作天子"五个大字仍清晰可辨。
正要塞回去,突然脚下一空,"扑通"踩进个冰窟窿。冰水瞬间灌进靴筒,激得我膀胱一紧。
王彦升的铁钩适时甩来,正勾住我腰带。这憨货使劲一拽,我俩"哧溜"滑出三丈远,在冰面上刮出条白痕。
苗训的浑天仪突然自燃,铜环滚到我们脚边,拼出个"开"字。老道在火光里手舞足蹈:"天门开!帝星现!"
我吐掉嘴里的冰碴子,看见赵匡胤的黄袍后摆被冰窟窿沾湿,冻成了块金灿灿的盾牌。
老赵的蟠龙棍往对岸一指,三百双铁靴同时跺向冰面。"咔嚓"一声巨响,汴河在我们脚下裂开张笑脸。
冰面裂开的"咔嚓"声像道催命符,我眼睁睁看着裂缝像毒蛇般窜向对岸。王彦升这憨货还抡着铁锅在砸冰,每砸一下就有冰碴子崩到我脸上,生疼。
"别砸了!你他娘在给契丹人指路呢!"我一把拽住他锅把,却见这厮突然瞪圆了眼——冰层下浮起串气泡,紧接着"轰"地炸开丈高水柱。
韩微那张扭曲的脸从水雾里浮现,这厮居然在冰层下凿了条暗道!
"伪诏逆贼!"韩微的弯刀劈开水帘,刀身上的契丹文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我侧身闪避,靴底在冰面上滑出个半圆,怀里的黄绢诏书"哧溜"滑出去,正糊在他脸上。
这厮胡乱撕扯时,我瞧见他指甲缝里嵌着火药渣——果然是他埋的引线!
赵匡胤的蟠龙棍横扫过来,棍风掀起的冰沫子迷了韩微的眼。
老赵的黄袍下摆突然"刺啦"裂开——后摆那块补丁终究没扛住折腾。布料飘落在冰面上,金线绣的云纹在水里舒展,活像条苏醒的小龙。
苗训这牛鼻子不知从哪掏出个爆竹,用丹炉灰搓的引线"滋滋"冒着绿火。"巽位生风!"老道嚎着把爆竹扔进冰窟窿,水面"咕咚"吞下去,三秒后河底传来闷响,震得我们脚底发麻。
韩微刚从冰窟窿爬出半截身子,又被水浪拍了回去,束发金环在水面旋出个金色漩涡。
"过河!快!"赵匡胤的吼声被北风撕碎。三百亲兵开始蛙跳似的在浮冰间腾挪,铁甲碰撞声活像开了个铜匠铺。
我正找落脚点,忽见王彦升的铁锅漂在水面——这憨货把锅当船使,正拿佩剑当桨划拉。锅底"周"字徽记在水里忽隐忽现,活像在朝我们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