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晨雾还没散尽,张家后院已经架起两口大铁锅。许哲远被大年拽到羊圈前时,正遇上张诚磨刀——青石上的杀羊刀每蹭一下,就溅起一串火星子,惊得圈里山羊直往墙角挤。
"许哥!"大年塞来把锃亮的短刀,"你负责按羊腿!"
许哲远接过刀的手指微微发僵。他能在暴雨中完成航母着舰,可眼前这只胡须打颤的老山羊,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正倒映着他不知所措的脸。
"让开让开!"许行远表哥拎着麻绳挤过来,皮围裙上还沾着去年宰羊的血渍,"大堂哥见过这个吗?"他手腕一翻,绳圈就套住了羊角,动作比舰载机牵引索还利索。
羊蹄刚捆好,欣欣已经戴着橡胶手套蹲在旁边:"根据《动物屠宰检疫规程》第四条..."她翻检羊牙口的动作像在操作精密仪器,"这只有轻微口炎,肝脏可能..."
"完好的才能做腊羊肉!"张诚的刀尖在羊脖子上比划,突然转向许哲远,"小许,接着羊血!"
陶盆塞到手里的瞬间,羊脖子已经喷出弧线鲜红。许哲远条件反射后仰——在南海驱离外国军舰时都没这么紧张过——羊血还是溅到了作战靴上,像串不规则的弹孔。
"啧。"张诚爸摇头,"不会啊。”
大年趁机把许哲远推到剥羊皮环节。许行远正用刀尖在羊蹄上划圈,见他过来,故意放慢动作:"看好了,要像解飞机蒙皮似的..."
许哲远刚接过刀,夕夕突然探出头:"别让他碰刀!上次削苹果差点..."话没说完,许哲远手里的刀刃已经卡在羊皮脂肪层里,进退两难。
"让开!"恬恬挤过来抢过刀,"你们当兵的就会糟蹋好东西!"她下刀如飞,羊皮像地毯般卷起,露出粉红色的肌理。
许哲远站在一旁,破旧的黑色棉袄上沾着草屑和血点,像个误入手术室的门外汉。大年憋着笑递来根水管:"许哥,还是冲羊肠子吧..."
许哲远正跟羊肠子较劲时,七舅带着两个儿子闯进来,老大金谷肩上扛着铁钩,老二金豆手里拎着接血盆,活像两尊门神。
"听说海军大官在呢?"七舅嗓门亮得能当喇叭使,震得屋檐冰溜子直晃悠。许哲远手里的羊肠"啪嗒"掉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金豆的裤脚。
张诚从热气腾腾的锅边抬头:"老七你眼瘸啊?大官在那边洗羊肠子呢!"刀尖一指——许哲远袖口挽到肘间,裤子膝盖上全是血点子,活像个屠宰场学徒。
金谷"噗嗤"笑出声,被七舅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笑屁!人家是开隐形飞机的!"转头堆着笑凑近许哲远,"同志,我家这小子,高三了,大学指定考不上。"七舅蹲在血水洼边捞起许哲远扔盆里的羊肠子开始洗,"想让他跟您似的..."
"体能怎么样?"许哲远问。
七舅道,"打小漫山追野兔,比城里跑步机练出来的强!"
那边欣欣正给金豆处理刮伤的手背,闻言大声说:"《应征公民体格检查标准》第四章第七条明确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