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声音嘶哑。
“长安!”
这两个字砸进耳中,狄仁杰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裴元澈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攥紧,指节根根凸起,青筋暴跳。
长安,国都,天后所在!
裴元澈霎时遍体生寒,握刀的手竟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们一直以为,所有的凶险,所有的敌人,都在这洛阳,在这北邙山!他们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原来只是在与影子搏斗?
可林琛一句话,便将他们所有的认知彻底颠覆——那毒瘤的根系,早已穿透层层壁垒,直接扎进了大周的心腹之地!
这比直接在他们胸口捅上一刀,还要让他们难以接受!
真正的风暴中心,竟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这盘棋,从一开始,他们就落后了不止一步!
“这……此言当真?”裴元澈的声音有些发涩。
狄仁杰心脏猛地一沉,寒气自脚底涌上。
他扶稳林琛的肩。
“林琛,你确定感应到了长安?”
林琛身体轻颤,不知是魂力耗损,还是那个发现太过骇人。
他嘴唇苍白,目光却异常凝聚。
“不会错。”
“那感应十分微弱,但,它确实存在。”
“北邙地宫是‘心脏’,洛阳城南是‘阵眼’,为心脏供给。”
“而长安的那个点……”林琛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更像一枚种子,一个标记。”
“它被动呼应着来自洛阳的讯号,在沉眠,在等待时机。”
狄仁杰眼帘倏然合拢,脑海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崔氏谋逆!崔知渐那间阴森密室里诡异的“母蛊”!裴枢在密奏中对那邪物的字字惊心的描述!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中急速翻腾、碰撞!
他先前一直以为,崔氏的图谋,顶了天也就是用那些阴祟手段,在宫闱之中兴风作浪,目标直指圣人。
可现在看来,崔氏自己,恐怕到死都未必清楚,他们究竟落入了谁的算计,成了谁手中那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再联想到那些守陵人悍不畏死的模样……
一念及此,饶是狄仁杰心志坚毅,也不由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这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用完即弃。
真正的棋手,从一开始,就不止图谋洛阳。
是两京!
“好大的局……”
狄仁杰睁眼,眸中再无惊疑,只剩决断。
“元澈。”
“计划不变。”
“传令李将军,佯攻继续,倾尽全力,将所有目光钉死在北邙!”
“我们,去洛阳。”
“不论长安的‘种子’为何物,必须先斩断洛阳这根‘血管’!”
“这是眼下唯一能做,且必须做到的事!”
裴元澈重重颔首,眼底的惊惧化为决然。
他取出一支通体漆黑的响箭,箭尖缠着特殊布条。
一声低沉破空,响箭没入夜色。
狄仁杰转向林琛。
“还能撑住么?”
“我们需要你引路。”
林琛咬破舌尖,刺痛与血腥强行驱散眩晕。
“死不了。”
“走。”
……
一只信鸽划破长安夜空,落入皇城司一处秘所。
片刻后,一份加急密信送抵崔府。
崔府早已不复当年。
家产查抄,仆役遣散,唯余崔明琅与几名忠心旧仆,守着空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