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在这儿。"李教授端着煤油灯进来,灯影在他皱纹里跳动,"别费劲了,五八年那会儿谁敢说密植有问题?"
方稷捏着眉心。前世的农业史课上,教授展示过那组触目惊心的数据:1958年过度密植导致全国范围减产,却因浮夸风无人敢报。
"我有实验数据。"方稷翻开记录本,"按我国光照条件,叶面积指数超过4就会......"
"数学模型?"李教授嗤笑,"现在要的是'苏联老大哥的先进经验'!"老人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郑国栋这人......他爹是郑怀山。"
方稷猛地抬头。郑怀山——原主农大教材的编写者,五九年因反对盲目密植被下放的着名教授。
第二天清晨,方稷被喧闹声吵醒。试验田边围满了人,郑国栋正指挥着把"乌克兰良种"撒进划定的地块。播种量比常规多四成。
"胡闹嘛!"育种组长老周嘟囔,"这么密,后期肯定倒伏。"
方稷正要上前,胳膊却被陈雪拽住:"所长说这是政治任务。"姑娘怀里还抱着没做完的杂交记录。
中午休息时,方稷看见郑国栋独自坐在仓库后啃窝头。他走过去,递上自己的水壶:"郑专家,聊聊?"
阳光下,他注意到专家眼角有细密的皱纹——这人恐怕比看上去年长许多。
"你父亲的书,我读过。"方稷突然说。
郑国栋的窝头停在半空:"他现在黑龙江农场扫厕所。"声音平静得可怕。
"五九年他反对密植......"
"所以他错了!"专家突然激动起来,"我在哈萨克斯坦亲眼看见——"
"但这里不是哈萨克斯坦。"方稷指向远处的村庄,"农民靠这些地活命,经不起试验。"
郑国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远处传来口哨声,午休结束了。
下午的论证会上,火药味越来越浓。郑国栋展示的苏联数据引起阵阵惊叹,但当方稷拿出本地试验记录时,会议室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小方同志。"王所长擦着汗,"要虚心学习先进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