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年那会儿,我跟着老首长在河南搞调研。"老者从抽屉取出个铁皮盒,推过来,"这个拿回去给你们李教授。"
"好的......"
"回去告诉你爷爷。"赵省长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冬星亮了。"
吉普车驶离仓库时,东方已经泛白。父亲破天荒地递来支"大前门",方稷接过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恨我吗?"父亲划亮火柴,火光瞬间照亮他眼角的皱纹。
方稷摇头,烟气呛得他咳嗽起来。透过车窗,他看见晨雾中的早市已经开始摆摊,排队买豆浆的人们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
"五九年我在甘肃驻防。"父亲突然说,"亲眼见过浮夸风......"方向盘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一个生产队饿死二十七口人,上报的产量却翻了三番。"
方稷默然。前世的农业史教材里,那三年被称作"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你爷爷说你比我更像他。"
农科院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时,父亲才又开口:"郑怀山下周回京。"见方稷要说话,他抬手制止,"绝对保密,冬星计划继续。"
锅炉房的秘密会议从午夜持续到凌晨。当方稷转达完消息,周技师"咣当"一声站起来,假腿撞翻了板凳:"我就知道老郑没事!"
"小声点!"李教授急忙去捂他的嘴,自己却笑得露出缺牙,"这下好了,光明正大......"
"不行。"方稷压低声音,"要绝对保密,所长都不能知道。"
陈雪往炉膛里添了铲煤,火光将她年轻的脸庞映得通红:"试验还分两组?"
"嗯。"方稷用火钳在地上画图,"明面继续常规育种,暗地推进冬星。"他环视众人,"风险很大,想退出的......"
"屁话!"李教授啐了一口,"最坏不过去牛棚和老郑做伴!"
统计员王大姐突然掏出手帕包着的粮票:"给老郑带点桃酥,他爱吃甜的。"粗糙的手指抹了下眼角,"那年我闺女肺炎,他省下半斤白糖票......"
方稷的视线模糊了。锅炉"咕咚"的响声里,他想起前世在农大档案室看到的郑怀山照片——那张贴在平反文件上的黑白照,拍摄于去世前三天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