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的麦田在暮色中泛着青铜色的光。方稷一瘸一拐地走在田埂上,铁柱举着从老乡那借来的马灯,灯光在麦浪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就是这片!"方稷突然蹲下,顾不得脚疼,伸手拨开麦丛。铁柱看到垄沟果然不是笔直的,而是像水波纹一样蜿蜒起伏。
"这能抗旱?"铁柱学着方稷的样子摸垄沟的弧度,掌心传来泥土的湿润感。
方稷掏出卷尺测量垄距:"波浪结构能减少风蚀,夜间露水顺着曲线渗入根部..."他突然顿住,鼻子凑近麦叶,"你闻。"
铁柱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拨开麦丛,发现垄沟里零星撒着些晒干的植物碎屑,像是某种野生薄荷。
"沙——沙——"
麦田深处传来有节奏的摩擦声。铁柱浑身绷紧,下意识挡在方稷前面。一个佝偻身影从麦浪中直起腰,手里的镰刀反射着月光。
"哪来的贼娃子?"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马灯照亮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左眼蒙着白翳,右眼却亮得吓人。他腰间别着个布袋,露出几株刚割的杂草。
方稷连忙掏出工作证:"大爷,别误会,我们是农科院的,我们的农技员程磊应该在咱们村,我们是来和他了解抗旱麦子推广情况的,在车上看见咱们这个波浪地垄,特意下来学习您的波浪垄..."
"哼!"老汉镰刀往地上一杵,"你们来的技术员还说俺瞎搞!学习什么?"
铁柱注意到老汉的解放鞋缝着厚布补丁,但鞋底纹路清晰,像是新换的。更奇怪的是,他裤腿上别着七八个不同颜色的布条,每条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方稷却盯着老汉的镰刀,刀柄上刻着精细的刻度,像把测量工具。"老乡,这垄距是按斐波那契数列排的吧?"
老汉独眼突然睁大:"懂数学?"
"不太懂。"方稷指着波浪的弧度,"就是觉得像,只知道一点皮毛都不算。"
月光下,老汉的独眼亮得像发现了宝藏。他忽然转身钻进麦田:"知道一点就不孬,来,跟俺来!"
穿过半里麦浪,眼前出现个窝棚。芦苇秆搭的棚顶上压着防水布,上面整齐排列着石块,铁柱后来才知道那是防雹的。窝棚前用树桩支着块黑板,写满粉笔字和公式。
方稷看到这个窝棚也是很震撼,没想到田间竟有这么热爱数学的人。"大爷我叫方稷,这是我的学生张铁柱,您怎么称呼啊?"
铁柱拿着东西冲大爷点头示意。
"韩三亩。"老汉用镰刀在地上划出自己名字,"俺就这三亩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