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蟾轻轻地将手抽出来,躬身行礼,“今日小子有些乏了,就此告退,小子住在城南东篱客栈,些许物品,山长派人送到客栈即可。”
卢藏脸色一僵,笑意冻住,大声说道,“好说好说,纹银三百两,午后我就着人送至东篱客栈。”
李步蟾不再多话,对卢藏拱拱手,又对台上众人拱拱手,转身而去。
随着李步蟾离去,台上众人品头论足一番之后,也陆续散了。
离开之时,都是红光满面,兴高采烈。
今日之事,够他们三五个月谈资了。
冯驯与蒋冕缀在人群之后,沿山径下来,一直无话。
到了湘水之滨,蒋冕突然失声笑道,“行健,你识得张秉用否?”
张秉用即张璁,如今正是大获圣心的宠臣,冯驯露出一丝不屑,“学生再是不成器,也只与人群往来,却是不识虎狼之辈。”
“你啊你啊……”
冯驯刚烈执拗,蒋冕也是无可奈何,指了指他,叹道,“张秉用德行如何,不好评说,但他的才具是高的,他少年时,曾作过一首《咏蛙》之诗,极有气魄。”
蒋冕回头看了看岳麓山,吟道,“独蹲池边似虎形,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吾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冯驯沉默不语,张璁少年写诗,“哪个虫儿敢作声”,今日李步蟾却是真正横压岳麓书院,一文二联,书院济济一堂,却无人能与抗手,无一只虫豸敢作声。
看着眼前的湘水,曾为岳麓书院学子的蒋冕,百感交集,“今日一行,我的《湘皋集》又多了一首诗了。”
“七十二峰至此终,处处不平处处红。
逝水寒鸦悲日暮,霜花病木哭途穷。
当年诗书诵朱子,何处江海容谢公。
古城余此一书院,书院只剩一堂风。”
***
“步蟾!”
渡船到岸,李步蟾上了码头,就听到有人带着宁乡口音在叫他。
李步蟾抬头一看就笑了,是张子云在那边跳着脚喊他,他走了过去,“劳子云兄挂念了,罪过罪过。”
张子云有些忐忑地问道,“赢了?”
“小胜小胜!”
李步蟾哈哈一笑,也不跟他说细节,只捡些岳麓山上的景色和乐事说了。
说话间,就到了客栈。
一个老人焦急地候在客栈门口,不时的举目张望,时不时地走出来,搭个凉棚朝城门这边张望,正是斛伯。
张宜正蹲在一旁,温言劝慰。
功夫不负有心人,看到两人过来,张子云还是一脸喜色,斛伯绷紧的心思一下松了下来,小跑上去,上下打量道,“少爷,没事儿吧?”
出门之前,石安之可是特意嘱咐过他的,若是李步蟾真出了个什么意外,他回去之后,只能拿绳子上吊了。
“斛伯说笑了,都是斯文人,能有什么事?”
李步蟾又给张宜正行礼,带着几分歉意,为了自己的事,搞得他们七上八下的,见他们都还没吃饭,招手将伙计叫了过来,让他准备饭菜。
饭后,李步蟾帮张宜正祖孙开了一间房,张宜正还想推辞,却让李步蟾以准备考试需要养精蓄锐这个强大的理由给说服了。
在柴房里,枕着四块砖头,不得病就烧高香了,考试哪有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