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刚落,苏瑾怡就着烛火将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她嚼得很慢,甜腻的糖霜粘在齿间——这是今早陈尚书府送来的,说是给新升典狱司仵作的贺礼。
可她望着案头那叠染血的验尸记录,突然想起义庄里那具卡在肋骨间的米饼,霉味混着桂花香,直往喉咙里钻。
"该走了。"萧鸣的声音从窗棂外飘进来,像片被夜风吹碎的叶。
苏瑾怡抹了抹嘴角,抓起案头的骨锥往袖中一藏。
骨锥尾端的红绳擦过手背,是昨日她亲手编的,说是"避邪"。
可此刻红绳勒得腕骨生疼,倒像根紧绷的弦。
院门口,李侍卫正给三名下人打扮的护卫调整斗篷。
他见苏瑾怡出来,手在腰间刀鞘上轻叩两下——这是他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萧鸣已翻身上马,月光落在他腰间的剑穗上,那是她去年在药市买的,说"剑配红穗,斩妖除魔"。
此刻红穗被夜风吹得乱颤,倒像在替她心跳。
"走西侧胡同。"萧鸣压低声音,马蹄声裹在夜色里,"前日暗卫探到,东市有黑莲教的药铺,怕有埋伏。"
苏瑾怡攥紧马缰。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一下,两下,和马蹄声合上了拍。
路过义庄时,她下意识偏头——白幡还在风里晃,像只无力的手。
昨夜那具十三岁的骸骨突然浮现在眼前,肋骨间的米饼霉得发绿,和她今早验的瘟疫死者胃里的东西一个颜色。
"到了。"萧鸣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
苏瑾怡这才发现马已停在染坊后巷,青石板上还留着白天染布的靛蓝水痕,混着夜露泛着幽光。
染坊后院的老槐树下,苏瑾怡闭了眼。
骨锥在掌心发烫,那是她独有的"鉴骨术"——不是看骸骨,是感知活物的气息。
腐木味里裹着铁锈,是刀刃;潮湿里渗着苦杏仁,是迷香;还有...她睫毛微颤,顺着气味延伸的方向,"正面有七个守卫,腰里别着短刀,右侧墙根下有个排水渠,能钻进去。"
"李侍卫带两人去前门敲梆子,就说'救火'。"萧鸣抽出半寸剑刃,寒光掠过苏瑾怡的眉梢,"我和苏姑娘走水渠。"
李侍卫应了声,转身时斗篷扫过槐叶,沙沙响。
苏瑾怡蹲在水渠口,霉味裹着青苔味扑进鼻腔。
她解下外袍系在腰间,回头看萧鸣——他正用剑挑开渠口的藤条,月光漏进来,照见他耳尖泛着薄红。
"我先。"苏瑾怡弯腰钻进去,骨锥在掌心硌出红印。
渠底的水没到脚踝,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走了七八步,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她猛地拽住萧鸣的衣角。
两人贴在渠壁上,听着守卫的对话从头顶飘过:"冷先生说子时三刻必须把药粉撒进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