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计见势不妙,忙上前打圆场,赔笑道“书记只是说的气话,您别往心里去。”
王干事不置可否,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你们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去买火车票,别在这耽搁时间”
出了销售部,曾书记拿过李会计手中的合同,盯着合同上自己按的红手印,突然觉得那红印像滩血。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蓝布衫领口,声音发哑:“走吧,去招待所退房吧。”
半小时后,四人背着行李站在北机厂大门外。今天的阳光很毒,照得厂区大牌子上的“抓革命促生产”几个字白得刺眼。
陶俊书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自行车队,忽然小声说:“我们怎么去火车站,”现在没人惯着她,大队书记更是对她没好脸色。
董卫红没说话,望着远处实验车间的红砖墙。那里曾停着她开了一年的拖拉机,如今又如梦幻般消失,前途一阵迷茫。
此刻正有辆红色的奔驰微卡驶出来,驾驶室里坐着戴工作帽的驾驶员。车子在门口短暂停留,保卫严谨检查着车上的物品,一切显得十分自然。
门卫“咣当”关上铁门的瞬间,曾书记突然想起在招待所,郝冬梅默默帮他们补齐购车合同上的漏洞。暗地里为他们争取了多少好处,那时他还以为她只是牵线搭桥,现在才明白,那些被他当成理所当然,都是人家实打实付出的情分。
没了郝冬梅的照顾,此刻才明白,之前北机厂的热情招待,全是因为郝冬梅的关系。
现在他们恐怕连北机厂大门都进不去,冷峻的武装保卫隔绝了他们对这里更多好处的幻想。
四人沿着柏油路往火车站走,陶俊书的抽泣声又响起来。董卫红望着路两旁整齐的杨树,突然发现树干上钉着块木牌,褪了色的红漆写着“北机厂职工子弟小学”。她摸了摸口袋里没办成的迁户表格,忽然懂了:有些桥,不是你想过就能过的;有些人,不是你得罪了还能回头帮你的。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惊起几只麻雀。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渐渐消失在通向郊区的土路上。
今天,北小营大队书记四人是带着失落走的,虽然合同是签了,优惠力度也不小,但却和郝冬梅有了嫌隙。
大队曾书记和李会计只是可惜以后沾不到北机厂的光,而董卫红则更多是对未来生活不确定性耽忧。以前和周秉昆聊天时,他曾说过,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弱者只会怨天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