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新年的余韵还未散尽,凛冽的寒风依然在北京的街巷肆虐。国家乒乓球训练馆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没有冬日的萧瑟,只有此起彼伏的击球声与此起彼伏的指导声交织成的激昂乐章。场馆穹顶悬挂的LED灯组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墨绿色的球台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墙壁上悬挂的大幅照片记录着国乒队过往的辉煌时刻:2008年北京奥运会三面五星红旗同时升起的震撼画面、2016年里约奥运会张继科“藏獒式”的怒吼瞬间、2019年布达佩斯世乒赛马龙完成三连冠的荣耀时刻……奖杯陈列柜里,斯韦思林杯、考比伦杯、吉·盖斯特杯等象征乒乓球界最高荣誉的奖杯在玻璃罩下静静闪耀,折射出的光芒无声地激励着在场的每一位运动员。
女乒训练区,叶安诺站在三号球台前,发梢滴落的汗水在运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的运动手表显示,自清晨六点开馆,她已经连续进行了三个小时的专项训练。教练组针对她反手位防守的薄弱环节制定了特训计划,此刻二十个装满乒乓球的球筐在球台一侧堆成小山,每一次击球都伴随着“砰砰”的闷响。“重心再压低!击球点提前0.5秒!”教练手持测速仪大声纠正,电子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叶安诺正手攻球的速度已经达到每秒18米,但她依然皱着眉头调整站位,试图突破速度与力量的极限。
不远处,陈梦、孙颖莎和王曼昱正在进行高强度的多球训练,教练连续抛出的乒乓球在空中形成银白色的弧线,三人如蝴蝶般在球台两侧翻飞,球拍击打乒乓球的脆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注意衔接!第二板就要变线!”女队主教练的声音穿透场馆,孙颖莎快速擦了把汗,立刻调整节奏,一记精准的反手拧拉将球送到对手底线。王曼昱则专注于强化正手爆冲,她的每一次挥拍都带着龙吟般的气势,乒乓球撞击挡板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叶安诺的训练进入白热化阶段。她开始模拟实战场景,与陪练进行高强度对抗。陪练特意模仿着欧洲削球手的打法,削出的球带着强烈的下旋和诡异的侧拐。叶安诺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来球,脚步不停地调整位置。她尝试用正手弧圈球强行拉起,却因旋转判断失误,球屡屡下网。“别着急,先控制节奏!”教练在场边大声提醒。她深吸一口气,改变策略,先用反手搓球进行过渡,等待机会。终于,在一次对手回球质量不高时,她抓住时机,侧身一记疾风闪击,乒乓球如子弹般射向对方空当。
训练间隙,叶安诺走到场边补充水分。她看着墙上“祖国至上、团结协作、顽强拼搏、永不言败”的标语,想起自己七岁那年在全国乒乓球少儿锦标赛夺冠的场景。那时的她,还只是个被乒乓球跳动节奏吸引的小女孩,如今却站在了冲击世界冠军的道路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重新回到球台,继续投入训练。
1月17日清晨,首都国际机场贵宾通道外聚集着数百名自发前来送行的球迷。国乒队队员们拖着印有“CHN”标志的行李箱有序登机,黑色行李箱上还贴着各自的个性贴纸——孙颖莎的箱子上是卡通兔子形象,王楚钦的则是赛车图案。叶安诺的行李箱侧面别着一枚青岛市少年乒乓球赛的金牌徽章,那是她七岁获得首个全国冠军时的战利品。包机舷窗外,北京的晨雾渐渐散去,飞机冲向云霄的瞬间,叶安诺望着云层下方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想起临行前父亲发来的信息:“建筑讲究地基稳固,打球亦是如此。”
抵达澳门时正值午后,温暖湿润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大巴车沿着澳门半岛蜿蜒前行,葡式建筑的彩色外墙与现代化高楼大厦交相辉映,街道两旁的店铺橱窗里,杏仁饼、葡挞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进车内。叶安诺隔着车窗拍摄大三巴牌坊的照片,打算发给远在青岛的父母。“别看现在轻松,明天适应场地可有得忙。”坐在前排的刘诗雯转头提醒,这位老将的行李箱里还装着专门为澳门湿热气候准备的祛湿茶包。
1月18日上午十点,澳门塔石体育馆的金属大门缓缓开启。这座为2005年东亚运动会兴建的场馆此刻弥漫着淡淡的木质清香,4011个观众席座椅整齐排列,电子计分屏闪烁着欢迎标语。叶安诺赤着脚走上球台,冰凉的木质地板让她不自觉蜷起脚趾——这种触感与北京训练馆的塑胶地板截然不同。她从球包取出专用的摩擦布,反复擦拭球台表面,试图感知细微的摩擦力差异。
马龙则带领队员们进行系统性的场地测试:用特制的测速器检测球台反弹高度,在底线贴上标记测量跑动距离,甚至用分贝仪记录场馆的声音反射效果。“这里的回声比北京场馆延迟0.2秒。”马龙在战术本上快速记录,他的笔记本里已经密密麻麻记载着从对手技术特点到场馆灯光角度的所有信息。孙颖莎像只灵巧的燕子般在场馆内穿梭,测试不同位置的光线强度对视线的影响,而叶安诺则专注于研究球网的弹性,她发现澳门场馆的球网比国家队训练馆低0.3厘米,这个微小差异可能影响到高抛发球的过网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