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总是下得缠绵又决绝。
苏清颜站在相府的朱漆门外,指尖几乎要嵌进冰冷的木门里。门内,是她曾以为触手可及的温暖,是她差一点就能拥有的整个世界。今天,是沈彻的大喜之日。他要娶的,是当今圣上亲指的状元之女,林婉仪。
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她此刻心头的霜。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彻的情景,也是在这样一个落雪天。那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跟着父亲在城外的寒山寺进香,不慎在滑溜的石阶上摔倒,是他,一身青衫,伸手将她扶起。他的手很暖,眼神温和得像春日的阳光,驱散了她所有的狼狈和寒意。
“姑娘,小心些。”他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那一眼,便误了她整个青春。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新科进士沈彻,才华横溢,风骨清正。而她,是当朝丞相的嫡女苏清颜。门当户对,似乎是天作之合。父亲也属意于他,曾在一次家宴上,半开玩笑地对沈彻说:“清颜这孩子,性子顽劣,若沈公子不嫌弃,他日……”
沈彻当时举杯,对着父亲,也对着坐在不远处的她,目光灼灼,语气郑重:“苏相厚爱,晚生……求之不得。若能得清颜小姐垂青,是晚生三生有幸。”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也让她红了脸颊,低了眉眼。她以为,这便是承诺,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从那以后,他们的交集便多了起来。他会借着向父亲请教学问的名义,来到相府,实则是寻她。他们在花园的亭子里一起读过书,他为她研墨,她为他红袖添香;他们在春日里放过风筝,线儿握在手中,两端连着的是少年少女懵懂而甜蜜的心事;他会在她生辰时,送上亲手雕刻的木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玉兰,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他曾在月下对她说:“清颜,等我再立新功,便向苏相提亲,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我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你苏清颜是我沈彻此生唯一的妻。”
她信了,满心欢喜地等着。她甚至已经开始偷偷绣嫁衣,红色的缎面上,她一针一线,绣着并蒂莲,绣着鸳鸯戏水。她想象着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样,想象着他掀起盖头时温柔的眼神。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幸福得像要飘起来。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只差他那句正式的提亲。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未来的生活,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但一定是细水长流的温馨。她会为他打理好家事,他会在她身边,看书,写字,偶尔相视一笑,便胜过千言万语。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