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钱庸几乎是哭喊出来:“陛下!‘倾尽所能’?国库……国库……” 他后面的话被皇帝骤然转身的目光硬生生噎了回去。
那目光,不再是平日刻意维持的温和与疏离,而是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刺穿了殿内的昏暗,也刺穿了臣子们试图编织的、合乎常理的劝阻之网。
那里面蕴含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险境?不祥?” 李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朕看这雕梁画栋的紫宸殿,才是真正的险境!这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不祥之地!国库空虚?呵!
尔等贪墨之资、结党营私之费,怕是能填满十个国库了吧?”
他缓缓走下御阶,湿冷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的步伐凝结。
他停在跪倒的宰相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如刀:
“陈相,你府上那座新修的‘退思园’,巧夺天工,耗费几何?可抵得上北疆将士多少冬衣粮饷?
王尚书,你军中吃空饷的名册,可还捂得严实?钱尚书,你与江南盐商往来的密账,真当朕一无所知?”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敲打在对应之人的心头。
陈崇文面如死灰,王常汗如雨下,钱庸更是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另外两位重臣——工部尚书赵肃和礼部尚书孙谨,也早已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唯恐下一个被点名。
“朕的江山!” 李世民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炸响,带着一种痛彻心扉的嘶哑,“朕的祖宗基业!
就在这歌舞升平之下,就在尔等这冠冕堂皇的奏对之中,就在这无穷无尽的党争倾轧之内,被蛀空了!
被腐蚀了!被一点一点地拖向深渊!你们告诉朕,这紫宸殿内,何曾有过真正的‘祥瑞’?这长安城中,何处不是‘险境’?!”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和暴雨:
“朕今日,就要带你们去看看!去看看真正的‘险境’是什么样子!去看看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曾经承载过怎样的荣光,如今又变成了怎样的荒芜!
去看看那‘不祥’的废墟,能不能让你们发热的头脑清醒一点!”
“备驾!移驾!”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谁再敢多言一句,视同抗旨!”
殿内死寂,只有狂风暴雨的咆哮声更加清晰。五位股肱之臣,彻底瘫软在地,连最后的挣扎都化作了无声的绝望。
他们知道,皇帝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疯了,被这积重难返的国势,被他们这些“股肱”的所作所为,彻底逼疯了!今夜,是一场无人能避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