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哥!”清越的声音打破宁静。院门推开,凌清雪端着一只青瓷药碗走了进来。她刚刚结束调息,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褪去了往昔的几分孤高清冷,如同寒潭映入了暖阳,沉淀出一种温润而坚韧的光泽。秘境中禁山壁画的古老战意、守护者不屈的咆哮、萧遥直面天威的狂放身影……种种冲击,如同巨锤反复锻打她的道心,使其愈发凝实通透。她将药碗放在萧遥身侧的石桌上,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关切。“该用药了。霓裳姐姐送来的‘九转回春丹’,对修复内腑暗伤极好。”
“谢了。”萧遥端起药碗,一股浓郁苦涩却蕴含磅礴生机的药味直冲鼻腔,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药力如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抚慰着体内的灼痛。“感觉如何?瓶颈松动的迹象可还稳固?”
凌清雪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冰凉的纹理上划过:“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眼前蒙着的一层纱被彻底揭开了。只是……”她微微蹙眉,抬眼望向被高墙切割出的四角天空,“总觉得这神都上空,笼罩着另一种无形的压抑,不同于天罚的暴烈,却更沉、更重,让人……难以喘息。”
萧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也感觉到了?这座城,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阵,一座牢笼。天道在此地的‘注视’,似乎被这牢笼扭曲、稀视了。或者说,它默许了某种……‘平衡’。”他指尖再次捻起一枚铜钱,“只要在这笼子里,按笼子的规矩来,不掀桌子,那天罚之眼,便暂且……闭一只眼。”
“平衡?”凌清雪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这平衡的代价是什么?是这满城生灵都背负的‘枷锁’吗?”
“或许吧。”萧遥的目光投向院外,仿佛穿透重重屋宇,看到了神都心脏深处那座巍峨的皇城,“代价,总需要有人来支付。就是不知,是这城里的每一个人,还是……只有某些特定的存在?”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又有一丝冰冷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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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的脉搏,在“平衡”的表象下,暗流汹涌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城南,临仙阁雅间。熏香袅袅,上好的雨前龙井在青玉杯中舒展。然而,围坐的几人却无心品茗。主位上的老者,身着低调华贵的常服,面皮白净无须,正是权倾朝野的曹公公心腹——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他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声音尖细平缓,却字字如针:
“凤霓裳那丫头,翅膀是越来越硬了。幽谷秘境崩塌,多少双眼睛盯着里面的遗泽?她倒好,一兵一卒未损,悄无声息就把那姓萧的小子和凌家丫头捞走了,安置得密不透风!这手釜底抽薪,玩得漂亮啊。”他眼皮微抬,扫过在座几位身着便服、气息沉凝的官员,“几位大人,供奉院那边,还有户部的灵石矿脉配额……陛下近来,可没少往‘凤卫’那边倾斜吧?”
下首一位面皮焦黄、眼神锐利如鹰鹫的官员放下茶杯,正是镇北侯府在神都的暗桩首领,人称“血鹞”的厉飞。他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冯公公所言极是。秘境崩溃,北境寒渊那边的异动却越发频繁,前线将士浴血,抚恤、军械、法阵维护哪一样不要海量资源?女帝倒好,心思全放在收拢一个来历不明、还惹了天大麻烦的狂徒身上!听说那小子在秘境里硬抗了上古神雷?哼,怕不是被劈坏了脑子,才被女帝当枪使!北境若是有失,这责任,谁来担?”他刻意加重了“北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