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沉入戈壁尽头锯齿状的地平线,将最后一点光和热都吝啬地吸走。彻骨的寒意,立刻从干燥得能刮下粉末的沙砾深处升腾而起,蛮横地钻进每一个毛孔,试图冻结骨髓。萧遥靠坐在岩洞冰冷的石壁上,洞壁粗糙的纹理透过单薄的衣衫硌着背脊。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蜷缩在角落兽皮上的凌清雪身上。
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即使在无意识的沉眠里,那两道秀气的眉也轻轻蹙着,仿佛仍被困在某个无法挣脱的梦魇牢笼之中。萧遥的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昨夜心魔幻境中那尸山血海的景象,以及她痛苦呻吟将他拉回现实的瞬间,仍带着冰冷的潮气盘踞在识海一角。他强行将目光撕开,投向洞外那片被夜色快速吞噬、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戈壁瀚海。
饿。
这个最原始也最无法抗拒的欲望,像一头沉默的凶兽,在他空瘪的胃囊里疯狂撕咬、抓挠。几天水米未进,加上连番恶战和逃亡的剧烈消耗,早已将他这具强横的体魄逼到了极限的边缘。肌肉在无声地哀鸣,骨骼深处透出难言的酸软,连调动一丝灵力都显得滞涩沉重。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戈壁夜晚那带着沙尘颗粒感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眩晕,扶着冰冷的洞壁缓缓站起身。动作牵动内腑的暗伤,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了一眼洞外被浓墨重彩的黑暗彻底统治的戈壁,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夜,是戈壁猎食者的天堂,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月光吝啬得可怜,只有几缕惨淡的清辉勉强穿透稀薄的云层,给起伏的沙丘和嶙峋的怪石涂抹上一层朦胧而诡异的轮廓。风声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空旷的死亡之地上游荡低泣。萧遥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步落下都轻若鸿毛,脚下的砂砾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的摩擦声。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幽影,在巨大的岩石阴影和深陷的沙沟之间无声穿梭,融入这片亘古荒凉的背景之中。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在绕过一块形如巨兽獠牙的黑色岩石时,一种极其微弱、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沙”声钻入他耳中。萧遥瞬间屏息凝神,身体伏低,锐利的目光穿透前方几块风蚀岩柱构成的狭窄缝隙。
缝隙之后,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上,一只足有小牛犊大小的戈壁毒蝎正拖着一具不知名野兽的残骸缓缓移动。它通体覆盖着深褐色的厚重甲壳,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两根粗壮如成人手臂的巨螯钳住猎物,末端那根弯曲如钩、闪烁着致命蓝芒的尾针高高翘起,毒囊饱满,微微颤动。它移动时,八条覆盖着刚毛的节肢插入沙地,发出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目标出现。
萧悄无声息地后退,绕到上风口。戈壁毒蝎感知敏锐,尤其对气味和震动。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粗糙的皮囊,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混合了数种戈壁特有草药粉末的腥臭油脂。他将油脂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动作缓慢而精准,避免任何不必要的震动。接着,他选定了三处位置,将涂油的石块分别放置,形成一个松散的三角区域,将毒蝎可能的退路隐隐封住。最后,他退到一块足以遮蔽身形的巨岩之后,耐心潜伏下来,如同最老练的猎人,与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