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从来不是寂静的墓场。
这里是法则的废墟,是创世与终焉无数次碰撞后遗留的伤痕。没有上下,没有四方,只有永恒的流变与湮灭。空间本身如同垂死巨兽的肺叶,在痛苦中不断撕裂、弥合,每一次呼吸都搅动着狂暴的混沌气流。这些气流并非寻常的风,而是法则崩解后最原始的碎片,是纯粹的概念风暴,带着足以磨灭万古星辰的森冷恶意,无声地咆哮、切割、侵蚀着闯入其中的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肉眼看去,只有一片搅动的、浑浊的灰,像是沉淀了亿万载尘埃的死水,却又蕴含着足以令神明颤栗的狂暴力量。
萧遥便在这片法则的绝地中挣扎。
他像一颗被投入混沌熔炉的顽石,被无形的力量反复捶打、抛掷。每一次空间的剧烈震荡,都如同万钧巨锤狠狠砸在他的躯体之上。坚韧如他,在持续不断的冲击下,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帝血在血管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骨骼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撕裂的剧痛。残存的灵力在体内艰难流转,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微弱地抵挡着无孔不入的混沌侵蚀,每一次抵挡都让烛火更加摇曳黯淡。
死亡的阴霾,从未如此刻骨。
然而,比这具濒临破碎的躯体更沉重的,是那道冰冷、漠然、高高在上的目光。
它悬于混沌之上,超越了混乱的法则流变,仿佛亘古长存。
天道之眼!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凝固的、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苍青。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至高法则强行凝聚的虚空旋涡。旋涡深处,是冰冷运转的秩序,是亿万星辰生灭的轨迹,是万物兴衰的铁律。它漠然地注视着萧遥,如同神只俯视着尘埃中挣扎的蝼蚁。那目光中不含丝毫情感,没有愤怒,没有憎恶,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否定”——否定他存在的意义,否定他挣扎的价值,判定他为必须抹除的“错误”。
萧遥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都在那苍青旋涡的凝视下变得无比艰难。无形的法则锁链缠绕着他,从四面八方挤压,要将他的存在从这个宇宙的基石上彻底擦除。那是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与排斥,沉重得足以碾碎山岳,冻结星河。他感觉自己正被拖向一个名为“不存在”的深渊,灵魂都在那股纯粹意志的威压下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那苍青漩涡的“中心”,一点纯粹到无法形容的光芒骤然亮起。
它超越了世间一切色彩的定义,是“毁灭”这一概念最直接、最本源的具现化。光芒出现的刹那,整个沸腾的混沌虚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狂暴的混沌气流骤然凝固,法则的碎片停止了无意义的飞舞,连空间本身撕裂与弥合的动作都陷入了诡异的迟滞。一种绝对的死寂降临了,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屏息等待,等待着终焉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