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看着那只歪歪扭扭、却充满生气的草蚱蜢,眼里的倦意似乎被冲淡了一丝。他接过来,粗糙的草梗硌着掌心。“编得好。” 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蚱蜢的翅膀。
“嘿嘿!”栓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豁牙。孩子的快乐纯粹而富有感染力,冲散了萧遥周身萦绕不散的暮气。他小心地把蚱蜢放进怀里那件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内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似乎从那里扩散开来,并非来自结界,而是源于某种更原始的东西。
夕阳彻底沉入西边的山脊,只在天际留下一抹暗紫的残痕。暮色四合,余烬村被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包裹。村西头一小片平坦的空地上,却兀自响起沉闷而富有韵律的破空声。
战红缨的身影在渐浓的夜色中腾挪闪转。那柄沉重的暗红战戟在她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片流动的赤色光轮。戟锋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低啸,每一次挥劈、横扫、直刺,都带着千锤百炼的精准和凝聚到极点的力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后对“力量”本身的极致掌控。
她身上的粗布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矫健的躯体上。月光尚未完全亮起,但她每一次移动,每一次戟锋的转折,都像黑暗中的一道微光,清晰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汗水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脚下的尘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着前方无形的“敌人”——那或许是天道降下的一道无形法则利刃,或许是弑遥联盟刺来的一记阴毒偷袭。她的身体仿佛脱离了意识的束缚,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便如受惊的狸猫般侧滑出半步,恰好避过一道并不存在的、刁钻的侧袭;腰肢猛地一拧,沉重的戟杆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回旋格挡,“铛”一声无形的闷响仿佛在意识深处炸开,那是她武道意志模拟出的金铁交鸣。
这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本能,是身体在无数次天罚与法则陷阱的淬炼下诞生的生存艺术。每一次微小的挪移,都精准到毫巅,将可能的伤害和自身力量的消耗,压缩到理论上的最低值。她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刀锋的极限上,跳着一支献给死亡的、沉默而狂野的舞蹈。这片小小的空地,就是她对抗整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的角斗场。戟风呼啸,是她不屈的战歌。
直到最后一丝天光也隐没,汗水几乎模糊了视线,战红缨才猛地收势。沉重的战戟“咚”地一声顿在地上,戟尾深深陷入泥土。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汗水浸透的衣衫在微凉的夜风中紧贴肌肤,带来一丝寒意。她抬手,用同样汗湿的袖口重重抹了一把脸,甩掉遮挡视线的汗珠,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村东头那棵老槐树的方向。即使在黑暗中,她似乎也能精准地感知到树下那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