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把鱼丢进脚边的竹篓,摆摆手,脸上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惫懒:“运气,运气,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钓的不是鱼,是这份清闲劲儿。”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老张头,来两口?金老板捎来的,够劲儿!”
老张头嘿嘿笑着摆手:“不了不了,这金老板的仙酿,劲儿太大,我这把老骨头可消受不起。还是留着萧老哥你自己品吧。”他扛起锄头,吆喝着远处田里的孙子回家吃饭,蹒跚的背影融进金黄的夕照里。
萧遥重新靠回老槐树,拧开酒坛塞子,辛辣的气息再次弥漫。他仰头灌了一口,那火线般的灼烧感从喉咙直抵丹田,带来一阵短暂而强烈的刺激,随即又被头顶混沌欺天石那恒定的温凉之意悄然抚平、中和。这石头,是他的护身符,亦是悬顶之剑,将他狂暴的力量死死锁在凡俗的躯壳之内,一丝一毫的异动,都可能招致那“终极修正”的灭顶天威。他咂摸着口腔里残留的粗粛酒味,眼神掠过溪水,投向远处层峦叠嶂、被晚霞染成一片暖橙的山影。这宁静,如同薄冰,踩在上面,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力量蛰伏于凡俗的皮囊之下,像一头被拔去了利爪和尖牙、只余下庞大骨架的困兽。
暮色渐浓,天边的云霞燃烧到了最绚烂的顶点,金红的光芒泼洒下来,将整个忘忧村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釉色。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和孩童归家的嬉闹声在空气里飘荡。萧遥又灌了一口酒,眼皮愈发沉重,混沌海边缘挣扎求生的惊心动魄,主世界壁垒前那令人窒息的排斥与孤绝,都在这平凡温暖的黄昏里,化作了遥远褪色的背景板。
就在这倦意如潮水般即将将他彻底淹没的当口,头顶那片被霞光映照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一瞬。
并非云遮,亦非日沉,而是一种纯粹的光线被吞噬的突兀感。
萧遥半眯的眼缝骤然张开,浑浊褪去,一丝极淡的警觉如冰针般刺破慵懒。
“呀!黑老鸹!”树梢上正掏鸟窝的顽童指着天空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