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不清脸上的神情,可那露出来的手背上,却布满了冻疮和裂口。
稍微小一点的几个,有的在地上爬,互相推搡着。
还有一个,正使劲抠着墙上的泥皮往嘴里头塞……
这是啥地方?
叫花子窝?
还是逃难的难民营?
或者是哪个戏班子搭的专门演苦戏的台子?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那疼得快炸开的脑门子。
却吓了一大跳,那只抬起来的手——又粗又黑,关节也大得很。
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深浅不一的伤口,指甲缝里头还塞满了黑泥。
这不是他的手!
李明是个在图书馆里拾掇古书的研究员,虽然也算不上细皮嫩肉。
可也绝不是这么一双受尽了风霜、干惯了粗活的庄稼汉的手!
一股子强烈的害怕,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心,让他那心怦怦乱跳,差不多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他猛地想坐起身子,却因为身子太虚,头又疼得厉害,眼前一黑,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当家的!”
“你醒了?”
蹲在地上的妇人听见动静,惊喜地抬起头。
连忙把怀里的娃儿抱给旁边一个瞅着大些的闺女,踉踉跄跄地扑到床边。
那双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李明的胳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当家的,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吓死俺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们这一大家子可咋活啊!”
当家的?
她叫俺当家的?
一股子不属于李明的记忆,像是那决了口的洪水一样,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脑子里。
俺是现代的李明,也是这大宁朝的张大山,前世的记忆醒过来了。
张大山,男,四十岁,大宁朝青阳县青石村张氏宗族的人。
一个普普通通、在饿肚子的边上挣扎的庄稼汉。
性子……好像有些个懦弱,或者说,老实巴交,任人欺负。
家里头,有个老娘张婆子,老爹张老汉也还在。
可这两个老的,那心眼子都偏到胳肢窝去了,差不多所有吃的用的,都扒拉给了他的弟弟张二狗一家。
家里有个贤惠的婆娘王氏,就是眼前这个脸黄肌瘦、还没老就先衰了的妇人。
三十八岁,勤快能干,却也因为常年劳累和吃不饱饭,瞅着比实际年纪要老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