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妈不顾珠儿阻拦,毅然决然敲响少爷的门,“少爷,您要爱惜身体,早点睡吧。”
片刻寂静之后,里面传出沈世元的声音,“知道了,岑妈。”
宜棠狠狠瞪了沈世元一眼,沈世元无可奈何笑笑,心里盘算着回到沈家,必须解决这个老婆子,他从宜棠的眼神里读到了不屑和鄙夷,仿佛在嘲笑他们陈旧而毫无道理的家风。
也许沈家真的需要变一变,可是他舍不得他的媳妇儿去当改革者,他怕她们欺负她,他更怕她受了欺负不找他救援。
珠儿拉着岑妈坐下,“妈妈,您看看,少爷不高兴了,您这是何苦呢?您说少爷以后是沈家的当家人,那少奶奶不就是掌家的人吗?您对她好,您是少爷的乳母,日后她也会当您菩萨一样供着,您何必得罪少奶奶,少奶奶出身高门大户,又跟着洋人长大,是个时兴人、文明人,不喜欢别人干预她的事情。”
“什么高门大户?”岑妈不屑道,“一个孤女,一生下来就没有娘,按我说就是个克星,老太太也担心得很,按我说,还是苏小姐好。”
“妈妈。”珠儿连忙去捂岑妈的嘴,“您都是怎么教我的,我们做下人的,不可议论主子。妈妈,我是您养大的,我不会害您,您今天位高权重,那也是沈家给的,您别真的拿自己也当主子,连半个也不行。”
珠儿心里嘀咕了一句,“苏小姐是个女人吗?”
岑妈心中蓦然一动,“珠儿,你说我做错了吗?”
“妈妈心是好的。”珠儿道,“可妈妈也要为自己着想,妈妈的晚年,不是靠珠儿,是靠少爷和少奶奶。”
珠儿抚摸着岑妈的膝盖,“妈妈,珠儿知道您是忍着痛苦来的,您不容易,珠儿都看在眼里,您不能只听老太太的,不为自己着想。”
岑妈的膝盖如有针刺一般,密密麻麻地疼,她摸着珠儿的头,“可怜见的孩子,今日还要你来劝我,总算是我没有白疼你。”
“妈妈可闻见栀子香了?”珠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花串,塞到岑妈汗湿的掌心,“是您家乡的花,少奶奶今晨教我用绵线穿花苞,说是要学《清嘉录》里'鲜花薰茶'的古法,还说要做好了给您尝尝,说汉口巷子里都是栀子花。”
岑妈瞧见窗外,夜里合欢开得急,把月色都羞淡了。家乡是个多么遥远的词。
晨光初露,一行人出发,沈世元自然是要和宜棠挤上一辆骡车,沈世良独自骑马走在外面,唯有天高海阔才能荡涤他心中的郁气。
岑妈将浸过雄黄的纱帐系在车篷四角,防着麦田里窜出的土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