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一手提着烧鸡,一臂怀着酒,走在从熙熙街到私塾的路上。
说实在的,这一路他忍不住想东想西,其实走得并不轻松。
毕竟自己和师兄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两面之缘,如今没了先生这个桥梁,他还当真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和师兄相处。
因此,李闲单单开场白,都想了十几句。
“直接把酒和烧鸡递上去?——感觉有点像打发师兄帮自己提东西。”
“直接问师兄东西放在哪?——会不会显得有些太自来熟了?”
“先寒暄两句,问问师兄最近在干嘛?——接不住话怎么整?”
“还是直接问师兄唤我来何事?——功利性太强了吧?”
……
得亏两个东西占住了他的手,否则李闲这路上的功夫,肯定是要把自己出门前精心洗过的头发揉个凌乱。
靠的离青山书屋越近,李闲的情绪就越复杂。他甚至刻意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转了几圈,拖下见面的时间。
“算啦算啦,这般扭扭捏捏,给师兄看到,反倒要被取笑。”
最终,李闲鼓起勇气,轻轻踢开了私塾门前虚掩的门扉:
“我来啦师兄。”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当陈退一袭儒衫,从书屋探出头来的时候,李闲哭着说出了第二句话:
“师兄,先生走了……”
李闲发誓这句话不在他的开场白备选项里,甚至压根没进入他的考虑范围——更别说倏忽而出的泪水了。
可是看到师兄那张欣喜的脸,他突然想起半年前,自己跟在先生和师兄后面听他们论道。那时的自己只觉着千险万难,自有他们一肩挑之。
可只是大半年的时间,一切突然就变了。
明明去的路上自己还是肩负先生希望的弟子、师兄重视的小师弟;回来时,他就必须是能照顾好裴掠火和汪槐米的闲哥。
一路的腥风血雨没能压垮李闲,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果敢到让大部分足壮者都得汗颜。但进了私塾的院门,看到孤零零守着青山书屋的师兄,李闲突的忍不住了。
李闲的泪水大滴大滴落下。
在师兄面前,他才能做回小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