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道:“江大哥,你说椿灵知晓天下万物,看到我们这些凡人与修士之间的云泥之差,可会替我们难过?”
她的话语很轻,却带了许多纠结人心的失落,让李闲登时想起萝卜窖中,齐信远眸子中的黯然。
但可惜的是,李闲自己也还在摸索开启修道之路的大门,自然无法回答周秀的问题,只好沉默以对。
周秀也并没有逼问李闲的打算,见他不语,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想大概是不会难过的吧,毕竟天道如此,应天而生的椿灵又如何会忤逆?”
“兄长曾说,天地宛若一只好大好大的风箱,众生是漂浮在风箱中的浮尘。你越是鼓着劲,就会被风压得就越狠。
“所以最理解天道的强者才要设立规矩,好让弱者顺天而行,好好活着。”
周秀顿了一下,轻轻问道:“可为什么同样是活着,仙人与凡人就活得那么不一样呢?”
她睁开眼,跃跃欲出的手终究是落下了。
她想起云绯等人对她“萝卜”的蔑称,想起多年前被村中修士放逐祭兽的父母,想起与父母住在萝卜窖中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周秀呆呆地看着高空的大日,任由眼睛被刺得泪流不止,喃喃道:“只有这些日光,能够不管仙尊凡鄙,平等地洒在每个人的肩上。”
站在周秀身旁的李闲分明能听出她的难过,却怎么也找不出安慰的言语。只好递上条干净的帕子,方便对方擦拭眼泪。
下意识接过墨绿色的绸缎帕子,周秀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不觉间说得太多了,竟将连兄长都不曾说过的心里话和盘托出。
于是她赶忙吐了吐舌头,挠挠后脑勺,道:“江大哥,这话也就只能同你这个外人讲讲。你听个乐就行,别往心里去,更别告诉我哥——”
说到最后,她挠头的手已经抱在一起,向李闲讨好。
但瞅她脸上还挂着笑意,显然并未将此事挂在心上,一副根本不怕李闲告状的样子——
看出她伤势却尊重她的意愿,只语未向兄长泄露的少年,又怎么会在此时告密呢?
虽然与李闲相处时间不长,她却明显能感受到这少年的气场。
干净、安静。
她在这村子中盘桓许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总是让她难以生出戒心。
周秀这般作态让李闲哭笑不得,也就轻易放下了随着对方言语油然而起的感伤,道:“少来这套,除非你今晚把饭做得好吃些,否则我一定要去打小报告的。”
清煮容牛肉她是真清煮啊,连盐巴都不带往里面放的。
话虽如此,但周秀还是轻易听出了李闲语气中的应允之意,笑着道:“那可就坏了,我的手艺就到这个程度,要与江大哥的烤鸭比肩还远得很。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