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干的?"覃枫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是不是张明远的人?我这就去报警!"
"别!"老周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覃枫的手腕。
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嘴角又渗出血丝。
老伴赶紧用棉签蘸水湿润他的嘴唇,眼泪扑簌簌地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覃枫红着眼睛掏出手机:"周叔,您都伤成这样了..."
"听我说..."老周艰难地调整呼吸,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张明远...在宁州...势力很大...公安局里...都有他的人...报警...没用..."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道道阴影,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
老周示意老伴把门反锁,又让覃枫拉上窗帘。
当确认四周安全后,老人颤抖着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他的手指关节肿得发亮,解了三次才打开层层包裹。
"这是..."覃枫接过那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宁州市服装厂1998年往来账目"几个褪色的钢笔字让他浑身一震。
"你父亲...是被冤枉的..."老周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当年张明远...诬陷他做假账...侵吞公款...其实..."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覃枫连忙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却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二十年前锅炉房爆炸留下的伤痕。
"真正的账本...一直在我这里..."老周终于缓过气来,"你父亲...清清白白..."
覃枫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小心翼翼地翻开账本,发脆的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在最后一页,父亲熟悉的笔迹赫然写着:"此账目经三方核对无误,厂长覃海,1998年12月15日。"而下面本该是财务科长签名的地方,却被人用墨水粗暴地涂掉了。
"张明远...勾结当时的财务科长..."老周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做假账...把三百万转到...境外账户...却栽赃给你父亲..."
窗外的知了突然聒噪起来,刺耳的鸣叫声穿透玻璃。
覃枫的视线模糊了,账本上的数字在他眼前跳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被抓,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当年...你父亲发现后...把真账本交给我..."老周的眼皮开始打架,却仍强撑着说下去,"第二天...他就..."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护士和医生冲进病房,覃枫被推到一旁。
在一片混乱中,他死死攥着那本账本,纸张的边缘深深陷进掌心。
当医护人员终于稳定住老周的情况后,主治医生把覃枫叫到走廊:"病人肋骨骨折导致肺部感染,需要立即手术。你是家属吗?来签一下同意书。"
覃枫机械地签完字,回到病房时,老周已经被推往手术室。空荡荡的病床上只留下一个人形的凹陷,和几点暗褐色的血迹。
他缓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开账本最后一页。在泛黄的纸页背面,有一行他从未见过的小字:"若我有不测,将此物交予吾儿。覃海绝笔。"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覃枫把脸埋进掌心,滚烫的液体从指缝间渗出来,滴在那行字迹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