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杯盖擦着杯沿发出刺耳刮擦声。张鸣捏杯盖的指节发白:“周正阳案归省监狱管理局直管,提审要最高院批示……”
“不是提审。”林悦展开工作证内页压在桌面,“徐书记需要他确认几处涉外资产细节,现在就要备案。”钢印下的国徽正压住那张档案翻拍照边缘——赵倩睁着的左眼恰好被徽章中心的天安门城楼覆盖。
水渍在桌沿晕开深色痕迹。
典狱长喉结滚动三次,声音骤然压低,毒蛇吐信般钻进她耳膜:“赵倩的尸体从冰柜拖出来时,后颈三个针孔冻成了青黑色梅花……您说她怎么偏在那天忘带药?”
铁窗外传来哨声,放风的犯人像灰潮般涌过广场。高音喇叭突然炸响《国际歌》,淹没了林悦的呼吸。
“药?”她的指尖在公文包锁扣上划动,金属勾开皮料发出轻响,“我今早刚拿到药检备份,要不要让省厅技侦科帮忙做个残留复验?”
张鸣的保温杯盖“当啷”滚落,枸杞洒在赵倩的尸检报告复印件上,瞬间吸饱褐红的汁液。
他弯腰去捡时,后颈衣领擦过椅背,林悦看见那里的膏药已被换成新贴——白色胶布正中印着淡蓝色“Z-09”,正是档案里被刮出的实验药编号。
“她离开这里前最后一句话是‘花开了’。”典狱长直起身,蜈蚣疤在抽搐,“您说这寒冬腊月,哪来的花?”
探监走廊的电子门突然爆出电火花,铁栅栏的阴影如牢笼般将两人切割。
林悦拿起沾满枸杞的文件起身。纸张擦过桌角的瞬间,她袖口藏的录音笔磁吸扣“啪”地吸附在钢板桌下沿。
“张狱长,”她的皮鞋跟碾过地上的枸杞,红色浆汁浸透羊绒袜,“赵倩同监室的人还在吗?”
“刑满释放了。”典狱长站在电网投下的菱形光斑里,笑容像风干的橘皮,“不过她给监狱厨房留了罐辣酱,赵倩死前吃过半瓶——您要不要尝尝?”
寒风吹起她大衣下摆,露出一截银链——素银胸针已别在衣襟内侧。
针尖穿透两层布料刺进指腹,疼痛让她眼底冻成坚冰:“不必了。麻烦转告周正阳……”
电击棍砸击铁门的声音突兀炸响,盖过她后半句话。放风的队伍正经过窗外,某个囚犯突然扑上铁丝网,用缠着绷带的手狠狠拍打玻璃:“花!白花开了!”疯癫的喊叫中,那截绷带渐次洇出鲜红。
典狱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血丝混着唾沫挂在他嘴角:“又一个吃药吃坏脑子的。”他转身推开铁门,门轴吱呀声像垂死者的叹息,“您回吧,探监系统……检修了。”
林悦最后看了眼电网外翻卷的浓云,手在公文包侧袋轻按。三秒钟前吸在桌底的录音笔传来细密震动——已完成数据云同步。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张鸣的身影被应急灯拉成摇晃的细线:“顺便提醒您,”他停在阴影分割线处,半边脸被光照得惨白,“赵倩那罐辣酱的玻璃瓶……三个月前被采购科长打碎了,玻璃渣子扎穿了他的颈动脉。”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雨突然倾盆而下。
雨刮器刮开一片扇形清明,后视镜里监狱岗哨的枪管反光刺进她瞳孔,像一颗银亮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