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这如同一个微小却明确的警告:顺从,或者承受比糖块落地更重的结局?
“金先生远在海外,但对你的事,一直很……关心。”她轻轻放下银勺,目光重新落回周维民脸上,“能顺利出来,是好事。但要记住,有些门一旦关上,就不会再为你而开第二次了。”
这温和言语背后的尖利,周维民听得分明。
他捧着茶杯,感受着温度透过杯壁灼烫掌心,竭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开口时干涩沙哑:“感谢……感谢金先生出手。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喉咙里像堵了把带着锈味的沙。
女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丝几近于无的嘉许神色。
“知道感恩就好。”她顿了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并未饮用,只是用指尖缓缓摩挲着温润的杯壁。
目光越过杯沿,平静地注视着他,声音放得更低,却有着重若千钧的压力,“不过,出来只是开始。要想真正安全,不留后患,”她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无比,“得把‘尾巴’,打扫干净。”
“尾巴?!”这个词像一颗烧红的铁球砸进脑海。
周维民身体猛地一晃,手中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出来,洒在他微颤的手背上。
灼痛感让他瞬间惊醒。这个黑话在道上意味着什么——所有可能泄露、留下线索、绊住脚步的人、物、事。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脸——那张在警察局里做证时煞白惊恐的脸,那个站在证人席上背弃了他的眼神。
一股寒气夹杂着滚烫的羞辱,从脚底蛇行攀爬而上,瞬间冻结了脊背上的热汗,凝结成刺骨的冰棱,直扎入骨髓深处。
他感到自己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在这一刻彻底褪尽。
“是……指谁?”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三个字,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她轻轻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那墨绿色的丝绒衬得她交叠的双手更加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出健康的粉红。这副精心保养的模样,与此刻谈论的话题形成荒诞的扭曲对比。
周维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她这双漂亮的手上,一种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椎悄然蔓延而上。
“证据链条,知情的人,特别是……那些曾经离你很近,”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深意地在周维民脸上停了停,刺得他几乎想撇开头去,“又管不住自己嘴的人。”
她微微探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细碎冰冷的沙粒,磨过周维民的听觉神经,“周先生,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再有妇人之仁。断尾求生,才有喘息的机会。尾巴扫干净了,金先生自然会为你铺好往后的路。”
她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态舒展了些许,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沸腾的钢铁森林。
灯火绵延无边地铺展到视野尽头,繁华得如同虚妄的光之坟场。“世界很大,周先生,有的是地方重新开始。但前提是……”
她没说下去,也不需要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