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安的小嘴微微张着,看着哥哥笔下那个截然不同的、带着神秘气息的“藏”字,又看看窗外那只蹦跳的麻雀。她的小脑袋瓜里,那个“藏”字似乎不再仅仅是难写的笔画,而是和哥哥口中那藏在雪窝里的兔子连在了一起。她伸出小手指,怯生生地碰了碰哥哥刚写下的那个“藏”字,墨迹未干,带着凉意。
“曜哥哥,”她小声问,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懵懂的好奇,“那……那兔子藏起来,是怕被吃掉吗?”
苏景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妹妹清澈无邪的眼睛,看着她指尖沾上的那点墨迹,仿佛看到了那墨迹背后,自己指节上那道被狄戎弯刀擦过留下的浅淡疤痕。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努力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伸手揉了揉绥安的小揪揪:“傻丫头!兔子藏起来,是为了找吃的!等找到好吃的,它就蹦出来啦!”他顿了顿,拿起笔,在那锋芒内敛的“藏”字旁边,极其迅速地勾勒起来。笔尖灵动,几笔便画出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兔子,只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和一双警惕的大眼睛,藏在一丛歪歪扭扭的、代表积雪的线条后面。“看!藏好了!安全啦!”
绥安立刻被那可爱的小兔子吸引了,咯咯笑起来,刚才那点担忧瞬间被冲散。
苏楚歆看着儿子脸上那刻意放大的笑容,看着他笔下那只机警的小兔子,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看到了儿子眼底深处那丝极力掩饰的疲惫和阴影,也看到了他面对妹妹时,那份近乎本能的、用轻松和温暖去驱散阴霾的坚持。她伸出手,轻轻握住绥安的小手,带着她重新拿起笔:“来,安儿,我们也画只小兔子,藏起来。”
绥安用力点头,小脸重新焕发光彩,学着哥哥的样子,在哥哥画的小兔子旁边,笨拙地画了一个更圆、更像个小毛球的兔子,也把它藏在了几根歪斜的、代表积雪的线条后面。
明渊的目光,从绥安努力画兔子的小手,移到苏景曜脸上。少年眉宇间那份被战场淬炼过的沉凝,在妹妹的笑声中似乎被冲淡了些许,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暗影,如同兔子藏身雪窝时依旧警惕竖起的耳朵,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当苏景曜指着兔子说“藏好了!安全啦!”时,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指节上浅淡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明渊的视线在那疤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回绥安身上。小公主正全神贯注地画着她的小毛球兔子,小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笔下那个歪斜的“藏”字,被机警的小兔子包围着,仿佛真的被赋予了安全的含义。
书房内,墨香淡淡。窗外麻雀的啾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绥安笨拙却认真的笔触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苏景曜低沉而温和的讲述如同最动人的乐章。苏楚歆温柔的目光在儿女间流转。而明渊,依旧沉默地伫立在门边的阴影里,如同一道最稳固的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