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依旧盘膝而坐,纹丝不动。窗外的雷声依旧在咆哮,闪电依旧在狂舞,风雨依旧在嘶吼。但他如同定海神针,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死死地镇压在身后。寝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绥安细微的抽泣声,以及那道沉默如山、却散发着足以抚平一切恐惧的、强大守护意志的背影。
雷声如同疲惫的巨兽,在铅灰色的云层深处翻滚着,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化作几声不甘的呜咽,彻底消散在远方。暴雨的势头也渐渐疲软,豆大的雨点变成了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和湿透的琉璃瓦,发出单调而安宁的声响。狂风收敛了爪牙,只余下带着水汽的凉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拂动着寝殿内摇曳的烛火和轻薄的帷幔。
寝殿内,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润过的泥土气息、残留的烛烟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草木的清凉。烛泪堆了厚厚一层,光线昏暗而柔和。绥安蜷缩在母后温暖的怀抱里,小脸上泪痕未干,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下眼睑上,呼吸却已变得均匀而绵长,带着劫后余生的安稳。她的小手依旧紧紧攥着苏楚歆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苏楚歆抱着女儿,疲惫地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在几步之外,那道依旧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如标枪的灰色身影上。明渊面朝窗户的方向,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岩石。窗外,雨丝在微明的天光中织成一片朦胧的纱幕,映着他沉默的侧影。他维持着这个守护的姿态,仿佛已经持续了千万年。
苏楚歆的心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是后怕,是感激,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她轻轻拍抚着女儿的背脊,目光却无法从明渊身上移开。这个沉默的侍卫,在方才那场足以撕裂心神的恐惧风暴中,用他磐石般的存在,为她的女儿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堤坝。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的雨丝彻底停歇,天光透过湿漉漉的窗纸,将寝殿内染上一层灰蒙蒙的亮色时,明渊那如同冰封般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松懈,而是某种紧绷到极限后的、细微的调整。
他极其缓慢地、近乎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息。那气息仿佛在胸腔里淤积了太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随即,他垂在膝上的双手,极其轻微地蜷曲了一下指节,又缓缓松开。那动作细微得如同风吹过水面,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信号——风暴已过,警戒解除。
他依旧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那挺直的背脊,在微光中似乎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丝。如同最坚硬的礁石,在潮水退去后,终于允许自己显露出一丝被海浪冲刷的疲惫痕迹。